“没有了。”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陈锃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辛邦杰也很苦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道清事情缘由。他此时倒宁愿还在战场上杀敌,也不愿跟他们绞着脑汁说这些让自己觉着万分难受的事。
赵权见陈锃问不出所以然来,就接过话头问道:“大哥,宋军什么时候会到蔡州。”
“差不多快到了。”话说完,辛邦杰才抬起头,满脸讶异地看着赵权。
“那,蒙古有多少兵力,来多久了?”
“蒙古兵十月份就到了,大概有二十万的兵力。”
众人听了,都禁不住吸了口冷气。
“那宋军兵力有多少?”陈锃跟着问道。
“也就两万多,不过……”
“不过什么?”陈锃急着问道。
“不过宋军带来了三十万石粮草,足够两军用三个月了。”
“碰!”的一声,陈锃满脸不可置信,猛地锤了下自己的大腿,怒喝道:“宋军,宋人,怎可如此?”
梁申抬眼看了看陈锃,面色依然平静。
赵权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大哥,你觉得蔡州城还能守多久?”
“二十万蒙军,攻打蔡州已经一个多月了,但他们并没有讨到太多好处。论攻城能力,蒙古人实在差劲得很。而且他们的粮食也基本吃光了。”辛邦杰眼里露出了些自信目光,但随即暗淡下去。
“如果只有蒙古人,蔡州是肯定能守得住的,但是宋人运来了粮食解决了他们最大的问题。而蔡州,已经快断粮了!”
辛邦杰眼中纠缠着愤恨、不甘与痛苦。
陈锃握着拳头,又锤了下去。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响,终于让正在埋头苦吃的陈耀抬起头来,满脸茫然。
赵槿过来,把陈耀拖离饭桌,又把桌子收拾干净,留下几个人围坐在桌旁。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与豺狼为伍!这是在助纣为虐!”陈锃满脸怒气。
赵权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金国是被宋蒙联军所灭,当年学历史时,还以为宋军是作为主力消灭金国,没想到才出动了这么点人。
“可以理解,当年靖康之耻让宋国受耻百年,有这种机会,宋人肯定不愿错过的。”赵权不紧不慢地说道。
梁申投过来一丝讶异而赞赏的眼神,不到半年的相处,他对赵权好奇有增无减。
在他眼里,这个出生于金国偏僻村庄的七八岁小儿,真不知脑袋瓜是怎么长的,不仅充满着各种奇思怪想,有些诸如术数知识连自己都不如。而且,对于时势的看法往往是一针见血。陈锃一个乡村教书匠,儒家学说倒是擅长,也算是博览群书,但就是一个书呆子,根本教不出赵权这样的学生。难道说他父亲给他留下什么处世秘笈不成,应该也不太可能啊!
梁申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赵权又想了一小会儿,才问道:“父亲希望我们怎么做?”
“保命。”辛邦杰顿了顿,接着说:“一是去辽东,二是进桐柏山,三是往宋国。”
辛邦杰又顿了顿,继续说:“辽东有朋友,我带着,可以照料。桐柏山深山里可以暂时躲避。宋国我也不熟,但我得一起去。”
桐柏山赵权虽然没进去过,但还算基本知道,其实就是上一世鄂豫皖根据地的一部分,在长临村往西约三四百里地方,大别山的西侧。
那里山高林密,人迹罕至,正好处于金宋交界地方。想来父亲的意思是,先到那躲一阵,等北方平静下来可以回长临,不行的话就往南避入宋国。
至于辽东,赵权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东北到底是个啥模样。曾听陈锃说起,虽然金国发源自辽东,但在父亲随军进入辽东那几年,金国已经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现那里势力纷杂,各自为战,有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高丽人,还有渤海国人,已经打成一团。
赵权突然一惊,对着辛邦杰叫道:“你跟我们去?那父亲呢?”
辛邦杰抬起脸,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他张嘴想回答,豆大的泪珠已经纷纷滚下。
辛邦杰抬起袖子搓了搓眼睛,呜咽着说:“义父把俺赶出军中,他,自己留在蔡州,说——说家里只能有一个逃兵。”
如一阵惊雷,把几个人击得当场发傻。
边上的梁申心里倒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赵家之主生出一股敬意。他明知蒙宋即将合围蔡州,却不肯逃离,此为报国;但将自己的义子开革出军,让他回来保护子女,此为顾家。家与国两难之际,他还是从夹缝中寻求可能的解决之道。为此而宁愿牺牲自己。
陈锃捏起拳头,又要向桌上砸去,但最终还是缓缓放下,开始轻轻地敲着桌沿。
赵权心里大恸:难道这辈子真的会见不到自己的父亲吗?
辛邦杰一边用袖子继续搓着眼睛,一边说着,说出来的话已经含糊不清了,“俺,被乱棍打出来,俺想留下,义父说我,犯了军规,俺……他就要砍我。还说,姐姐与弟弟,要是有差错,他就不见俺,做鬼都不见俺……”
辛邦杰数日来纠缠于心的郁结,一旦释放出来,再也无法抑制。转眼间抹着眼睛的一只袖子就如刚从水里捞出似的,完全湿透。
四周都安静下来,只有辛邦杰的极力隐忍的抽泣声。
赵权的眼泪也禁不住缓缓而下。
辛邦杰是因为被父亲赶离军中,不愿意他陪着身处危险而难过。
陈锃因为无法确定是否该去宋国避难,而犹豫不决。
只有赵权自己知道,父亲很可能难逃这一劫。金国在此战中必亡于蒙宋联攻。而这样的结局,别说是他现在一个人,就是来个一千个一万个赵权,也根本不可能挽回。父亲安排辛大哥回来,自己已存战死之念,就算去一趟蔡州,也拉不回父亲。
更何况蒙宋两军一旦合围,个人力量在这样的战场之上,必如飞灰。
陈锃沉吟了好一阵,望向梁申问道:“梁先生,你怎么看?”
只要赵槿不在场,梁申的思路就会特别清楚。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而是问辛邦杰道:“辛兄弟,可以讲些辽东那边的情况吗?”
辛邦杰把心里的纠结多少发泄出去了大半,呼吸也感觉通畅了许多。
他稳了稳情绪,说道:“贞祐元年,嗯,差不多是二十年前吧,契丹人耶律留哥,在辽东叛乱后投降了蒙古。义父随宣抚使蒲鲜将军到辽东平叛。
但是,第二年中都被蒙古兵围攻,皇上弃都,南迁开封,中都陷落。辽东与中原的联络完全断绝,义父跟蒲鲜将军及四十万的平叛部队都回不来。蒲鲜将军就在那建了个东夏国。
义父在辽东的时候跟那边的猛安千户大乌泰结成生死之交,也曾经交代过我,这边没法呆的时候,想办法护送你们去辽东找大乌泰。”
辛邦杰一边说一边停顿,他实在是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俺就是在辽东时,被义父收养的。义父在辽东差不多呆了有十年。后来蒲鲜将军想跟皇上联系,便派义父从海路,过山东带着我们十几个人,偷偷跑回来,后来就一起加入忠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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