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人跟进去以后就把门也关上了。”
　　“哦，我也看到了。”汪淑娴附和，“是下午的时候，何医生好像是回来拿东西，后来那个杜老师也跟进去了，两个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话，快天黑的时候才出来。”

　　“这能说明什么？那个杜老师又不是第一次来，估计又是来劝何医生让文泽参赛的。”周广年给白杨夹了块鱼，“快吃饭，别听这娘俩大惊小怪的。”
　　“哪里是大惊小怪哦，我就是觉得奇怪而已。隔壁的男人才去世嘛，那个围棋老师就这样跟到人家家里去，始终是不太好的。而且他不止一次这样了，这几天我经常在楼下碰到他的，搞不好就是在等何医生。对了，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杜老师也来过几次，每次他离开以后，隔壁两口子都要拌嘴吵架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隔壁段先生家经常会吵架吗？”白杨问。
　　“也不是经常吵架，就是因为孩子的事偶尔拌几句嘴，听说何医生是非常支持儿子学围棋，听了那个杜老师的话，想让孩子走职业道路，但段先生不太同意，就有了矛盾。不过，他们每次拌嘴都是在那个杜老师离开以后，所以……对了，隔壁段先生去世那天，那个杜老师也是一大早来敲门的嘛，明铎拿牛奶的时候撞到了他身上，他还特意问我隔壁的男人在不在家，你说，正常关系哪有这样问的。小区里的人也都说这个杜老师奇怪的嘞，三天两头就往我们这里跑。”

　　“哎呀，你就是喜欢听这些风言风语，你这样妄加猜测，是会影响白杨的办案思路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是吗？阿杨，我说的话会影响到你吗？”被周广年呵斥一通，汪淑娴似乎也觉得不妥，怯怯地看着白杨。
　　“没关系，周姨，这也是很重要的线索。”白杨笑着说。
　　“就是嘛，我也是觉得不太对劲才会说的。我记得之前的时候，那个杜老师要买四零一的房子，也是听了何医生的建议才决定的，何医生还帮着他跟罗校长谈过几次价格，要不是罗校长突然变卦，他们现在已经是邻居了呀。”
　　“何医生只是好心帮忙，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用意。而且杜老师是文泽的围棋老师，他们想做邻居也是正常的。我们搬到这里来，一开始不也是为了楼上的徐老师嘛。你别瞎猜了。”许是觉得汪淑娴话多，周广年打断妻子。
　　“徐老师？”白杨疑惑。
　　“是这样，徐老师是实验学校重点班的班主任，教学水平在前海市是数一数二的，她带的毕业班，每年的升学率都是百分之百，没有一个孩子掉队。我们来千洲花园买房子的时候，原本看上了四号楼的一个小三居，价格也便宜，但为了让孩子提前跟徐老师多多接触，还是花高价买了三号楼，这才跟徐老师成了邻居。徐老师很喜欢明铎，经常叫他去楼上玩的，有时候还会给他出几道奥数题让他思考。”说到孩子，汪淑娴满脸荣耀。

　　“也就是你当时固执，非得要和名师当邻居，要我看，根本就没这个必要。”周广年泼冷水。
　　“怎么没有必要，耳濡目染，咱这一个单元里的几十户人家，超过一半都是因为徐老师才选择三号楼的，难不成人家都不如你有见识？”
　　周广年被妻子堵得说不出话来，端起杯子猛灌了口水。
　　“果然不出所料，老周又输了！”明铎歪着脑袋看向白杨。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白杨只觉得满目清新，一切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就连老旧的船厂大院都跟着鲜明起来。

　　站在路边，望向自家阳台，白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记得是哪个雨夜，他也是这样从外面归来，自家阳台留着一盏浅黄色的夜灯，只看一眼，就觉得无比温暖。
　　而如今，阳台上漆黑一片，一眼望去黑洞洞的，如同无尽深渊，靠不到底，靠不到边。哪怕是走到单元楼下，白杨依然觉得家离自己很远。
　　一个人进门，连开廊灯都觉得刺眼。白杨径直走进卫生间冲洗了身子，回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饭桌上摆了两盘饺子，其中一盘放在老白常坐的位子前，连筷子都选了老白最喜欢的那双天然竹筷。那是老白出差买回来的，一盒两双，说是当地的特产，常用对人体有好处。老白下葬的时候，白杨按照老家的习俗，特意将那两双竹筷放入墓穴中，就和老白的骨灰盒放在一起。
　　怎么会又在家里出现呢？
　　脊背泛起阵阵凉意，白杨下意识地靠向墙边，重新打量着客厅的一切。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老白的遗像前摆了贡品，香炉里正燃着香。
　　安眠香，白杨记得这种香味，这是丁烈亲手配置的安眠香。
　　“烈哥？”白杨轻唤一声。
　　紧接着，卧室里传出一声轻咳。
　　“烈哥？”白杨试着去开卧室的门，但门被反锁了。
　　“我知道是你，烈哥，你到底怎么了？”白杨低声问。
　　“你先吃饭，我换个衣服。”
　　卧室里总算有了回应。是丁烈。

　　白杨没再强求，他坐到饭桌前，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
　　鲅鱼馅的，和老白包的味道完全一样。
　　“给我留点，也别都吃了。”卧室里传出丁烈的声音。
　　白杨没应声，突然觉得眼眶一阵热涌。他起身回到卧室门口，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墙边等着，希望能门开后第一眼就能看见。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你不会是准备在门口吓我吧？”丁烈猜出了白杨的用意。
　　白杨微笑，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门开了，闪出一道缝隙。
　　一张熟悉的脸，眼角多了一道陌生的疤痕。
　　“烈哥。”
　　“白杨，在吗？”门外突然传来风平的声音，卧室的门赫然关闭。
　　“烈哥？”
　　“家里有监听，小心。”
　　“白杨，开门。”门外催促。
　　白杨无奈，又赶到门口开门。门才打开，风平直接绕开白杨闯了进来。他查看了客厅，又看了书房，最后，目光瞄准了白杨的卧室。
　　“是准备睡了吗？”几乎是冲到了卧室门口，风平打开卧室的门。里面没有他要搜寻的目标。

　　“风队，你在找什么？”见风平平静下来，白杨问。
　　“没什么，刚才在楼下看到你家阳台有响动，我以为你家里进了贼。”风平甩出一个蹩脚的借口。
　　“刚才是我在收衣服。你放心，家里很安全，只有我自己在。”白杨坐回到饭桌前，继续吃着眼前的饺子。
　　“你自己包的？”风平打量着桌上的两盘饺子。

　　“从老周家里拿回来的。”
　　“煮了两份？”
　　“那一份是给老白的。”白杨顾自倒了杯水，送进口中。水是温的，是某人特意准备好的。
　　“你吃过了吗？如果没吃，我再给你煮一份。”白杨起身走进厨房，要开冰箱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并未从周广年那里带饺子回来。
　　“不用麻烦，我吃过了。”风平走到白杨对面，顾自落座，视线始终未脱离白杨身后不远处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