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样，他就是恰好经过，我们可以不做他生意，我们……”呜咽声淹没了女人要说的话。
　　“别说了，没什么好哭的，你又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体嘛。”安磊抬手按住母亲的肩膀，转过头来看向白杨，“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会如实告诉你的。”
　　“你确定是王克龙往牛奶里投放了老鼠药吗？”白杨问。
　　“确定。”
　　“你没有参与？”
　　“参与了，他逼我去找老鼠药，但我没找到，他性子急，又自己去找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十几粒吧，最后都投进牛奶瓶里了。”
　　“监控视频显示，你们在二号楼单元门外投毒后，在三号楼单元门外又再次打开了送奶工的保温箱，那一次，是二次投毒吗？”
　　“不是，那一次是因为我把王克龙的摩托车钥匙弄丢了，我们以为是落在保温箱里了，结果还是没找到，为了这，王克龙还扇了我一巴掌。”安磊下意识地捂住脸，哼笑一声，“总算明白段文泽的苦衷了，被扇巴掌的滋味不好受。”
　　“听你爸爸说，你跟段文泽原本关系还不错，看着他被王克龙欺负，你就没想过帮他吗？”
　　“帮他？怎么帮？哦，上个周末，我帮王克龙扇了他一巴掌。”
　　“王克龙欺负段文泽的时候，你也参与了？”
　　“算是吧。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动手，但后来，其他人都动手了，我也只能跟着，你应该明白那种状况吧，如果我不和他们一样，我就会被孤立，会成为被欺负的那个。当然，我也就只是扇了他一巴掌而已，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来，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扇别人耳光的感觉，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痛快过，好像是憋了很多年的一口气终于释放了。”安磊直了直身子，长出了口气，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就像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突然切换了隐藏在体内的第二人格。

　　白杨看着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冷。

　　“那你有没有想过，段文泽很无辜。”顿了几秒后，白杨又问。
　　“我也无辜，不是吗？如果没有王克龙，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者，如果有人早一点让王克龙接受惩罚，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警官，无辜，有用吗？”
　　白杨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似乎能理解安磊的无奈，但又无法认同安磊的言行，脑海中都是安磊回头寻找监控摄像头的画面，那不是在躲避，那是在求救。
　　“警官，我会被判刑吗？”见白杨迟迟没应声，安磊又问。
　　“这需要等结案后法院来判决。”
　　“如果还能出来，我们就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安磊伏在已经哭不出声的母亲耳边，轻声说。
　　“今天立冬，晚上包饺子。”母亲抽噎着，泪水止不住地淌过脸颊。
　　立冬，老家那边讲究吃饺子，说是立冬吃饺子，能暖和到开春。
　　白杨记得，老白活着的时候，每到立冬总会张罗着吃饺子，就连白杨在外上学那几年，他也会在立冬这天特意打电话嘱咐白杨。白杨甚至觉得，老白把立冬看得比过年还重。
　　说起来，白杨也曾问过老白，为什么对立冬这天如此介意。老白没有回答，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当时白杨不明白，可现在他似乎懂了。活着的人总会因为一个人记住一个日子，也会因为一个日子怀念一个人。
　　“不准备回家吗？”身后传来风平低沉的声音，白杨稍稍侧脸，点了点头。
　　“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审讯王明亨和王克龙父子，这可是一场硬仗。不是说立冬嘛，找个地方吃饺子吧。”风平拍拍白杨的肩膀。
　　“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
　　“如果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吧，今天风航要过来，人多热闹。”
　　“没关系，我……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白杨看是周广年打来的，当着风平的面接通了电话。
　　周广年开门见山，一开口就催着白杨去他家里吃晚饭，说是汪淑娴包了鲅鱼馅的饺子，是特意跟老家骆城的同事学的，就为了让白杨尝尝地不地道。
　　盛情难却，白杨不好意思推脱，只好应下。

　　“看来，周科长比我有手段，一句话就能请得动你。”见白杨挂断电话，风平打趣道。
　　“我也是……”
　　“别解释了，走吧，我送你过去，别耽误了周科长一片心意。为了这顿饭，指不定又准备了多久呢！”风平掏出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看着风平的背影，白杨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总觉得风平话里有话，而且言语的矛头明显是对准了周广年的，可白杨又实在想不通风平和周广年之间有何利益冲突。
　　一路疾驰，可到周广年家的时候还是过了八点，看着趴在饭桌上眼巴巴地看着饭菜的孩子，白杨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哥哥，你可算来了。”明铎从椅子上跳下来。
　　“你们先吃着就好，等我这么长时间，明铎该饿了。”

　　“没事，我也是才烧好菜，现在正合吃。你快先尝尝，看我这个鲅鱼饺子有没有你老家的味道？”汪淑娴笑着将筷子递给白杨。
　　白杨夹了个饺子送进嘴里，脸上泛起微微笑意。
　　饺子很美味，也学足了老家的味道，但和老白包的饺子相比，总还是差了点什么。
　　“怎么样，像吗？”汪淑娴迫不及待地问。
　　“很好吃，像骆城的饺子。”白杨点点头。
　　“好吃就行，你多吃点，还有没下锅的，让你周姨给你冻好了带回去。”周广年给白杨倒了杯茶。
　　“已经冻上了，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个人住，要多备下些方便食品的。”汪淑娴说着，将一盘红烧鱼挪到白杨跟前，“这是今天买的活鱼，你快尝尝。对了，冰箱里有散啤，下午才出厂的，咱赶紧尝尝。”
　　“没关系，我自己来。”
　　“对，都自己来，咱也不是外人，用不着客气。”周广年招呼汪淑娴落座。明铎也把椅子推到了白杨身边，打定了主意挨着白杨坐。
　　“你这小子，你挨着哥哥那么近，不方便夹菜的。”汪淑娴瞪了一眼儿子。
　　“没关系，就让他在这吧。”
　　“你看，哥哥都同意我坐这了。我可是警方的功臣，就是应该挨着哥哥坐的。”明铎昂着头，瞪大了眼睛。
　　“你算什么功臣？”周广年轻笑。

　　“猫砂呀，猫砂的线索就是我提供的。”
　　“傻儿子，光凭猫砂是不能破案的，破案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要很多线索汇集到一起，经得起推敲才行。”
　　“有呀，我有线索，正准备说呢！”
　　“什么线索？”白杨放下筷子，歪着头看向明铎。
　　“是隔壁的阿姨，今天我在楼道里玩的时候，看见隔壁的阿姨回来了。”
　　“然后呢？你觉得她可疑？”

　　“不是，不是她，是有人跟踪她，还跟着她进家门了。”明铎认真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你会不会看错了？”周广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