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今天下地,在地沟沟里抛出来的。我瞧着还蛮稀罕。你拿着玩儿去吧!”
我接过这块黑色石头,揣进自己的怀中。
爹压低喉咙,神情里略带愧疚。
“早去早回,我和你娘等你回来吃饭!”
这样的场景,父慈子孝,我在梦里无数次的梦到过。
现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我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儿,疼的!还好是真的,并不是我在发癫。
马小山迎到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
“走吧,等回到义庄,我给你的后背上些药。”
我连忙点头,笑滋滋的拜别爹和娘。
天色已经临近未时,日头逐渐向西方滑落,义庄里一片断壁残垣,没有阳光的照射,便也不显得那么闷热了。
我和马小山走进义庄的大堂,马小山将他身上背着的黄布褡裢,往庙堂一角随手丢下。
我心疼道。
“一兜子的宝贝,你也不怕摔坏了!好好看管着,若是再失了窃……!”
马小山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抓起腰间别着的酒葫芦,酣畅淋漓的灌上一大口。
“每天待在这么个不见人气儿的鬼地方,便是天大的宝贝也没有人会偷。
你小子倒好,今天晚上回家住了!看来以后,能够在夜里陪我做伴的,又只剩下了这一堆枯骨头架子。”
提起此事,我整个人都兴奋不已。
自从遇上了余秀莲,我便觉得自己倒霉至极。谁曾想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倘若不是这个骇人的恐怖女鬼,估计我爹这辈子都不会唤我的名字。
爹今天还扔给我一块儿石头嘞。
我将手摸进自己的怀中,掏出那块儿爹给我的黑色顽石。
此块石头通体漆黑,体积大约鸡蛋那般大小,整体呈现椭圆形,手感摸着很是滑腻,就像凝结成块的猪油膏子那般油润。
这黑色石头上还雕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看着像是个猛兽形状,却非龙非凤。
我握着石头,想着它是爹掷给我的,心里便满是喜意。
我笑滋滋地凑到马小山的跟前。
“嘿!老马,你晓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我也瞧着还蛮稀奇,爹给我的呢!”
马小山撇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黑石,在手掌里颠了颠。
“嚯!还挺有分量。”
“那这是个啥东西?是煤疙瘩,还是鹅卵石?”
马小山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研究了半晌,舔了舔嘴唇。
“应该是黑曜石一类的吧!反正是你爹从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当个稀罕玩意儿留着吧。”
马小山说着,把这块黑曜石放在手里反复摩挲,我敢打赌,他也不熟悉这石头的质地。要不也不能来回研究这么长时间。
我用手指点了点石头上面刻着的猛兽图样。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畜生,长得还蛮凶猛的嘞!”
马小山将这花样凑在眼皮下面,盯了半天。又用手指甲盖儿抠了一下。
“呃!这我倒是认得。它是个祥瑞,叫做麒麟。”
“麒麟?没听说过。”
我从未读过书,更不认识一个大字,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见识。
关于猛兽祥瑞一类的,我只在村头祠堂里的石壁画上见过几个。马首蛇身,鹰爪鹿角的叫做龙,金黄色的大鸟叫做凤。蓝绿色的野鸡叫做朱雀,还有一个巨型的王八,村长说那是玄武。
小的时候,我们村里还流传个顺口溜来。
“祠堂挂着青龙首,白虎立在左堂口。
朱雀振臂护吉祥,三尺的王八叫玄武……。”
至于麒麟二字,我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又问马小山。
“这麒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比得上牛壮硕吗?”
马小山将这颗黑曜石交还给我,细细的为我讲解。
“据说,麒麟瑞兽,性情温和,传说能活两千年。
书有记载,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礼记·礼运第九》曰:麟、凤、龟、龙,谓之四灵。
《淮南子·地形训》里讲过。‘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
我反而越听越懵。
“什么应龙生贱马,贱马生麒麟。就连这些下地的牲口也分贫贱富贵吗?”
马小山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施现啊施现,挺好的苗子,可惜肚子里没有半分墨水。
记得,人得须读书,否则就会贻笑大方啊!”
我倒不以为然。
“读书有什么用嘞?还不如身上有个把子力气,把家里的耕地开垦成良田。将来,每年收上十几石粮食。也好攒些家私,好讨婆娘。”
马小山听了我的话,垂着眼皮,无奈的摇摇头。
“好好的金子蒙了灰,发不出光来。金丝楠木做恭桶,糟蹋了好材料。
得了!施现,你过来,我帮你的伤口涂一些金疮药。”
我乖乖地走到马小山面前,背冲着他,盘着腿坐下。
马小山把脑袋钻进香案底部,撅着屁股。伸长了胳膊,在里面摸索片刻。
少倾,只见他从香案底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
马小山摇着瓶子,冲着我显摆。
“这是我学成茅山术,下山的时候,我师傅送我的玄门秘药。有红花,鹤胆,黑鱼血,鹿茸粉等四十几种名贵中药制成。
你小子也算是有福气,今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玄门秘药的厉害。”
马小山说着,让我脱掉上半身的衣服。
我上半身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麻布外搭,胳膊的关节处缝了两个大蓝补丁。这件已是我所有衣物之中,最工整最干净的一件。
可惜,好好的一件外搭卦,如今却被那个余秀莲的长指甲活活给抓烂了!
我一个一个解开胸前的盘扣,扯掉衣袖,脱到伤口处,伤口处的血液已经粘稠。将这麻布外衣和我的皮肉紧紧粘连在一起。
“嘶……啊!”
我浑身发抖,疼的嘴唇都变成了惨白色。
马小山连忙拍拍我的手。
“小心一点儿,再把伤口给扯烂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麻衣,用自己沾着灰的指甲,将我伤口处的碎布条和我的皮肉一点一点剥离开来。
我的伤口一紧一紧的,马小山的指甲又粗又硬。如同有人拿着牛角板在我的破皮处刮痧一般。
“老马,你好歹轻着些!”
我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马小山毫不在意,云淡风轻道。
“大小伙子,还怕疼?我瞧你舍身救父的时候不也满英勇!”
“那是我爹,亲爹!便是替他死,也是应该。”
马小山毫不吝啬,将他师傅留给他的玄门秘药,顺着我的伤口往下倒。
这药应该是油状的形态,侵在我的伤口处。想冬天里的冰水初融,化在我的伤口里,清清凉凉。
一瞬间,我的后背阵阵酥麻,顷刻便不觉得疼痛。
马小山一边帮我涂着药,一边暗自点着头。
“好小子,我倒是没看错你!以前我见你年龄不大,满口脏话。只当你是个混不吝。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蛮孝顺。记得,百善孝为先。
对自己的爹娘恭敬,将来自然会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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