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弓天狼——我在特种部队的日子里》
第18节

作者: 炎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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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热情老乡的指引下,我俩来到了郑伟的家门口,门外停着一台挂着部队牌照的军用吉普,大概是武装部的人在此。令我稍有点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一座高大的五间红砖瓦房,院子足有300多平方米,应该就是从村外看过来鹤立鸡群的那种,看来郑伟的家境并不坏。还没到房门口,屋里一下子迎出来七八个人,一个中尉首先过来握手寒暄,介绍说自己是武装部的,然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干净利落的大叔过来,自己介绍说是郑伟的父亲,指指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说那是郑伟的母亲,其余的人则七嘴八舌有的说是郑伟的叔,有的说是远方哥哥,还有郑伟的姑和姨。郑伟穿着军装,低头站在他爹的后边,只是偷偷拿眼瞄了瞄我,没说话。左干事一边客气地和大家打招呼,一边说:“辛苦各位了,我们是郑伟所在部队的领导,今天特意来到这里,一是代表部队首长看看郑伟现在有没有什么意外,身体好不好,受没受什么伤害,刚才都看到了,很正常,这我们就放心了,二是呢要把郑伟带回部队,他是一名军人,军营才应该是他生活的天地,当兵习武,保家卫国才是他的光荣使命和职责所在,所以征求一下郑伟各位亲人的意见,我们现在就要带他回部队,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我佩服地看了左干事一眼,不愧是政工干部,说出话来滴水不漏,滚瓜溜圆,确实有水平,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光鲜赫亮的措辞呢。看来,别看自己是什么大本毕业,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这时,一个自称为郑伟小姨的中年妇女插话了:“现在回去可不行,郑伟这孩子在部队上被人打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就是,怎么部队上还打人啊,俺们把孩子送到部队上去,是为了让他保卫国家的,可不是让他去挨打的,你们不能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得给个说法。”一个自称为郑伟二叔的中年男人接茬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还想说什么,郑伟的父亲摆摆手制止住了大家:“你们都先别说了,部队的首张远道而来,先进屋,先进屋,坐下喝口水,有什么话进屋说。”
  大家纷纷走进屋子,正对门口的北墙根底下,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郑伟的父亲硬将左干事让到桌子左侧面南背北的一张椅子上,将武装部的那个中尉让到桌子右侧椅子上,这是他们家这个地方的礼仪规矩,也就是所谓的正座要让给客人坐,我则坐在左干事下首。落座后,他又忙不迭地吩咐郑伟的母亲去烧水沏茶,拿出一盒大鸡烟分发给众人,左干事和我都摆摆手拒绝了。一切安排停当,郑父浓浓的喷出一口烟,略带沉重地说:“孩子从部队跑回来,给首长添麻烦了,俺先向几位道个歉,不管什么原因,当逃兵都是不对的,这个道理俺懂。孩子一回到家,俺就把他骂了,让他赶紧回去,可他死活不干,哭着说在部队挨打,正好二位首长来了,不瞒你们说,七十年代俺也当过几年兵,那时候部队纪律好着呢,怎么部队上现在还兴打人吗?”

  原来郑父竟然还是一位老兵,怪不得说话唠嗑有板有样,一看就是有点文化和素质修养的人,不是那种黄口黑牙的大老粗。左干事轻咳了一声,接口说:“大叔,我首先向您致敬,应该说您不但是一个长辈,还是我们的前辈。关于你提到郑伟挨打,我们一会儿就调查了解,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部队有非常严肃的纪律要求,严禁打骂体罚战士,谁要违犯一经发现必将严惩不贷。郑伟不是说自己在部队挨打了吗,正好他的排长在这里,我们现在就问个清楚,也好给您及全家有个交代。”说完,左干事看看我,示意我介绍一下情况。

  我心里自是十二分的不安,自己的兵被打,我竟然全不知情,还曾信誓旦旦地向连队保证,绝对没有打兵的事。现在面对人家的质问,特别是当着机关领导的面,更是有点慌乱得无所适从。如果郑伟所说属实,那么事情的严重性将远远超乎以前的预料,我不仅仅是面临处分的问题,弄不好肩上抗的这块红牌得延迟一年才能摘下。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我硬着头皮招呼道:“郑伟,你到我这儿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直站在母亲身后的郑伟略带惶恐地看看大家,迟疑地低着脑袋走到我跟前,低低地喊了声“排长——”
  我答应道:“嗯,郑伟,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郑伟犹豫着,没说话也没动。
  “被打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亮出来,让你部队上的首长看看。”一旁郑伟的老姨怂恿道。
  郑伟依旧忸怩着,脸胀得通红,抬起眼皮偷偷地瞄瞄我,恰被我的眼神捕捉住。此时我已完全镇静下来,一边拉过他的手,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打了,再说,回去后怎么给你做主啊。”

  郑伟只是低着头不做声,他二叔在一旁急眼了:“怎么当两天兵还越当越熊了,这点胆都没有?”
  好一阵劝说下,郑伟解开腰带,把右侧褪到臀部以下,好几个人全都围过来,果然,右边大腿胯骨外侧有巴掌大那么一片乌青,外围紫葡萄色,中间部位已经发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疼不已。我重重地吁了口气,轻声告诉郑伟提起裤子,然后很沉痛很悲愤地问他:“谁打的?”
  郑伟还是不吱声,似是有什么顾忌,他母亲在后边推了推他肩膀,着急地小声喊道:“让你说你就说啊。”
  左干事把目光盯向我,表态道:“郑伟,你放心大胆地说,今天当着你和你全家的面我郑重地告诉你,这件事不管牵涉到谁,也不管什么原因,打人都是错误的,一旦查实,大队肯定会为你做主,严肃处理。没事,说吧!”
  沉默。
  见此情景,我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缓缓地问:“郑伟,是我打的吗?”
  日期:2012-01-06 22:01:27
  “不是,排长对我们都很好。”郑伟小声回答。
  终于说话了,我轻轻舒了口气:“那么是七班长打的吗?”
  “不是。”

  “咱们排最老的兵是牛力,他打过你吗?”
  “没有。”
  “排里其他人打过你吗?”
  “没有。”
  “那到底是谁,其他排的还是其他连的?你放心大胆地说,现在机关的领导也在这儿,你是我的兵,谁要是欺负你了,我第一个跟他没完,肯定会为你做主。”
  郑伟再次沉默起来,郑父急得直跺脚:“你个窝囊废玩意儿,部队首长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啊?”

  忽然,郑伟“哇”地一声哭出来,那眼泪扑簌簌象掉了线的珍珠,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双手捂脸,两个肩膀头哭的跟着一颤一颤。
  我心里一紧,茫然地看看大伙,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火线射到自己脸上。我扶住郑伟的双肩,小心地问:“郑伟,你怎么了?”
  郑伟抽抽噎噎地说:“排长,我——错——了——,那伤不是被人打的。”
  这一句回答出乎人们意料,屋子里好几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左干事连忙说:“郑伟,你不用顾忌,实话实说。”
  “排长,都是我不好,我的伤是跳大墙时摔的。”

  “跳什么大墙,这又是怎么回事?”郑父急急地问。
  郑伟又一次使劲哭起来,我和左干事对望一眼,连忙示意他的父亲不要着急,待郑伟稍微平静一下情绪后,我搂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告诉排长,到底是为什么?”
  “排长,那天训练时听大队长说,六月五号就要开始上飞机跳伞,我心里害怕,我怕一旦跳不好就没命了,就趁着晚上训练时偷偷去跳大墙,那伤就是跳下来时硌到石头上……”
  话音未落,郑父忽然暴喝一声腾地站起,一把将郑伟从我的双臂中拉走,接着一个嘴巴扇过去,又飞起一脚将郑伟踹倒在地。变起仓促,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幸亏我离的最近,赶忙一把拉住了郑父,使劲往后一拽,把他甩到了我身后。郑伟的母亲哭着扶起自己儿子,心疼地嘟囔道:“你个老东西,孩子有错你训他就是了,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火爆,怎么说打就打啊……”

  “你个小兔崽子,你可丢尽了俺老郑家的脸啊,好歹你爹也是当过兵的,这以后让俺怎么在村里抬头见人啊,你给我滚,快点滚回部队去,该杀该打让部队收拾你,我什么意见都没有。”郑父暴跳如雷,一只手被我拽着,另一只手还想跃跃欲试地伸出去打郑伟。
  左干事和武装部中尉也都连忙过来,好说歹说劝住郑父,旁边郑伟的亲属们都在一旁低着头,此时谁也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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