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福禄见火候已到,端出了最想说的话:“所以我想村里成立一个沙石公司,村民们入股,村集体控股,将门前溪滩里的资源控制起来,不能让死蚊子独占了去。”
范小童说:“你们山下和卢家的人太怂了,要在我们牛角坞,早将他弄进去了,至少他头上这个党员帽子要给他摘了,这是私采滥盗国家矿产资源,亏他原来还是个村主任呢!”
闷福禄说:“这个人还想东山再起,明年选村两委,还想当主任呢!”
范小童冷冷一笑说:“你小看他了,村主任满足不了了他的胃口。”
闷福禄惊讶:“他还想当书记?”
范小童说:“是呀!他到我面前说过好几次了,说卢老五咋的咋的,要是他当书记又是咋的咋的。我后句不说,老五虽然有点保守,但不谋私利,你呢?有本事,但本事都用在往自家碗里扒拉上头。”
闷福禄说:“这种人我想要选上去,难!”
范小童说:“选举这东西难说,拉帮结派,送烟送酒送钞票,这个人样样都会来的。”
闷福禄说:“我们三个自然村人口少,加起来,还不到卢家的三分之二,我们两个村一定要联合起来,要不然书记是他们村的,主任又是他们村的,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范小童说:“是呀!要是死蚊子上去当书记,那就更麻烦。到时候,我连支委都不来当,专心做我自己的生意,管你的娘!”
闷福禄最怕这一脚,要是范小童撂挑子不干,牛角坞村不跟山下村联合,山上村也自然跟着卢家走了,自己孤身奋战,更加抵不过死蚊子了,死蚊子从自己手里夺了主任过去,自己无官一身轻,倒也罢了,最怕的是,如范小童所说,要是他当上了书记,自己屈居在他手下,那日子,恐怕生不如死。
闷福禄说:“现在是个好机会,趁第一书记来了谋发展,你我联手,在会上一起提出,村民入股,成立沙石公司,给大家谋好处,给集体谋好处,这样一来,谁好谁坏,村民们就分得清楚了,到时候选他的人就少了。”
范小童说:“好的,我也省得去绞尽脑汁,想什么点子了,到时候,就以你我两人的名义提出来这个方案吧!”
发小来了,得摆摆面子,范小童说:“主任来了,难得,我将在城里几个党员干部都召集起来,今晚咱们好好聚聚,好好聊聊。”
说着,范小童拨了一连串电话出去,告诉他们:“闷葫芦在这里,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六点钟,到我的农家乐,不能迟到,迟到了罚酒三杯。”
当晚,在城里的九个党员聚集在范小童开的农家乐包厢里,边吃边聊,到了晚上九点多才散去。
闷福禄在范小童家的客房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打算到区纪委找同学,告死蚊子一状,范小童送他走出家门,朝小区门口走去时,路过一幢没装修的房子,对闷福禄说:
“你知道吗?这房子为啥没人住?它就是我们隔壁村那个进去了的税务局长家的,他前年夏天被纪委双规了,去年春天被法院判了十五年,这个房子想卖,卖不了,人家嫌不吉利,罚没款交不出,连住的那套房子也被法院封了,老婆现在离婚改嫁了,七岁的孩子扔给了八十多岁的老娘带,可怜啊!”
听到这里,闷福禄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变了想法,不去区纪委了吧!何必呢?只要村里这个沙石公司成立起来,将死蚊子的那把如意算盘打烂了,就可以了,也不要逼得人家走投无路了。
闷福禄走到汽车南站,乘上六点五十分这趟直达山里的公交车回家去了。
在山村,一户人家家底殷实不殷实,看房子;一户人家势旺盛不旺盛,看房子的位置。
在卢山坞村,最漂亮最现代的房子当然是司文智家的那幢三层半洋房了。赭红条子瓷砖贴的墙面,青黑色琉璃瓦盖的屋顶,屋脊南北两头翻翘着两个龙首,屋脊中间高高地鼎立着一个碧绿的万年青瓷塑,前面两个屋角昂扬着两个威武的码头,门廊下的台阶铺着花岗岩,门廊上的柱子镶着大理石,二层阳台和三层露台上的围栏则是用水泥浇筑成的圆圆的梅瓶形状,外皮漆着紫红颜色,两个直角的柱子上,分别站着个金黄色的小狮子。门面,门面,大门当然是最最要紧的,两扇仿红铜锌合金铁门,镶上了一个大门头,气度非凡,气派异常。
在卢山坞村,最佳位置、最好风水的房子当然也是司文智家的那幢三层半洋房了。房子坐落在村子最上头的一块平整的旱地里,前面是有着八九领谷垫基大小的院子地,枪头铁艺栏杆一围,好一方独立小天地,外人看得见,进不去。院子前面是一口大水塘,早先年挖出来防旱防火的,前两年司文智当卢家村主任时,到区农办跑来十万元村镇整治专项资金,便用在了这个水塘的改造上,塘里清了淤,四周建了仿木桩水泥栏杆,塘边造了个六角亭子,亭子中间安上了石桌石椅,村民不仅可以坐在厅子里遮风避雨纳凉,还可以在此打红五差麻将。当然这个水塘,这个亭子,最最得益的是司文智他家了,来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可以坐在这里,聊聊天,喝喝茶,整个池塘和亭子等同于他家那幢洋房的水景广场。
村里人大都说,司文智家的房子真好!唯有会计四只眼,房子刚落成上梁的那天,大家在会计室里议论赞叹时,他插了一句:“有啥好?花花绿绿,像大鼻子糊的灵屋。”
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司文智的老婆姚招娣耳朵里,让她气得跺脚,她跟老公一说,老公气得咬牙。但他是个村主任,好歹要跟会计共事,不便出面怒对,怂恿老婆:“你去损他一次。”
第二天姚招娣就到牛角坞村,找到正在丧葬人家糊灵屋的风水先生大鼻子,说:“你给我糊个小灵屋,五八年时我婆婆走了,连个灵屋都没烧,她老人家经常托梦给我老公,说没房子住,睡在凉亭里。”
大鼻子说:“要多大的?”
姚招娣说:“鸡笼那么大就行了。”
大鼻子说:“什么时候要?”
姚招娣说:“今晚就要。”
当天后半夜,姚招娣从大鼻子那里拎回鸡笼大的一个纸糊的袖珍版灵屋,偷偷地放到了会计四只眼家大门口。
次日早上,天蒙蒙亮,四只眼老婆起床拎着鸡笼,打算到稻田里放鸡觅食,打开大门看到这个异物,先是吓了一大跳,接着哭天喊地:“呜呜呜——那个天煞的呀!缺德缺到了我家来了啊!”
四只眼听到哭声,从床上滚起来,戴上眼镜,大冬天的,连棉衣都没穿,走到门口,一把将老婆拖回屋里,呵斥道:“不许哭!”
四只眼二话不说,拎起这个袖珍版灵屋跑到村后头,挂到了司文智家的围墙叉门上。
司文智家乔迁大宴宾客三天,这几天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早上起不来,老婆头天夜里又是为了“损他”,忙碌到后半夜,鸡窝里的公鸡拍打翅膀打鸣了,她才呼呼睡去,等他们两个起床时,太阳已经升到了三丈高了,差不多全村人都来参观过这难得一见的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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