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智打开叉门,对着指指点点在围观的一群隔壁邻居,黑着脸,瞪着眼,扯开了喉咙:“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姚招娣摘下灵屋,说:“我拎回到四只眼家门口去!”
司文智一把从老婆手里夺过灵屋,扔在地下,一脚踩碎了,咔擦一声,打开了打火机,点着了灵屋,老婆赶紧不顾一切的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灭了火,捡起烧得半三不四的灵屋扔进了前面的池塘里。回到屋里,司文智给老婆手上涂抹烫伤药膏,怪她:“干嘛要去扑灭它?烧完了,不就拉到了。你看现在,我还得去捞起来,扔到人家看不见的地方,否则,别人看见好好的池塘里浮着这么个东西,又闲话咱。”
姚招娣说:“烧了,不等于咱这房子变成坟墓了吗?”
司文智赶紧捂住老婆的嘴:“呸呸呸!”司文智心里责怪她,叫你损他一下,你怎么想得出这样的阴招来呢?看看,打算别人一千,自己损失八百了吧!
自此,四只眼和司文智,两家结下了解不开的疙瘩,打下了解不开的死结。
意见再大,工作归工作,该干啥还得干啥。
这天午后,四只眼来到了池塘背上司文智家的叉门外,门内栓着的一条黑不溜秋的藏獒,听见院门外有脚步声,贴地往门口一纵,发出疯狂的叫声:“吼——”
原本姚招娣不喜欢狗的,自从那年搬起“灵屋”砸了自己的脚,便顺了老公的意思,同意他买回一只凶狗看门护家。
要是别的人上门,看家狗如此凶狠,女主人早已呵斥牢了,但正在洗衣服的姚招娣一看是会计四只眼,恨不得来个十条藏獒,扑上去将仇人咬个肉碎,便继续回过身去,抡起棒槌捶打搓衣板上的衣裤,越捶越狠,好像躺在搓衣板上的不是老公的裤子,而是四只眼的肉体。
四只眼站在门外,两眼怒瞪着藏獒,等它稍稍收敛一些,低徊着脑袋回到屋角的狗圈门口垫着尾巴斜躺下来时,才大声说:“第一书记叫我来通知的,月底开会,村两委每个人都要拿出一个致富的点子来讨论。我通知到了啊!到时候别说我没通知。通知时间是,九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四点四十分。”
姚招娣在四只眼下通知的瞬间,棒槌抡得轻了些,等他通知完了,他又抡起棒槌,比刚才还响,仿佛要将四只眼抡到十八层地狱底下。
傍晚时分,外头响起了开院门的声音,知道是老公回来了,正坐在八仙桌边的老婆,继续咪一口酒,夹一块肉,往嘴里送,等老公踏进门槛,头也不侧地问了一句:“哪里吃的?”
司文智说:“没吃!”
老婆侧过脸来,惊奇地说:“吆——今天没人请你吃了?你也不请别人吃了?”
老公自从前年买了那辆充电的小汽车后,就很少在家吃饭了,他嫌姚招娣烧的东西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不是酸了,就是辣了;不是生了,就是硬了,总之不合胃口。早上起来,就开着个车子到隔壁如皋村去喝豆浆,吃油条,啃大饼;中晚餐,不是在裤脚店人家请他吃,就是他请人家吃,当然人家请他吃,人家掏的是自己的腰包,而他请人家吃,掏的却是村里的钱包,请的却是自己的生意客户。
司文智说:“什么请不请的?我没吃!”
姚招娣看看老公一脸的不高兴,雷打似的,说:“吃吧!我也刚喝两口,晚上总不动车轮子了吧?喝两口?”
司文智颓丧地坐在四尺凳子上,说:“哪有心事喝酒呀!给我装一碗饭来。”
老婆起身到灶间给他满满地装了一大碗米饭,放到了他的面前,他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起饭粒来,吃了老半天,发现手里的筷子竟然拿反了,虽然马上顺了回来,但想到筷子筒底部的肮脏,肚子里就翻滚,喉咙里就想吐。
老公有洁癖,老婆是知道的,姚招娣马上从他手里拿过筷子,给他换了一双,顺着放到了他的手里。
筷子是顺回来了,但他的心里依然顺不回来。
今天午饭后,司文智从裤脚店吃了中饭回到村里,刚走到村部门口,看见牛大炮的小儿子三寸丁从屋角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他一手捂住屁股,一脸的痛苦模样。
司文智挪开他捂着屁股的手,看到裤子上都是血,问道:“怎么回事?”
三寸丁嘴里丝丝地叫着:“被牛抄了。”
司文智说:“胡说八道,村里哪里来的牛呀?”
三寸丁说:“在红军洞门口抄的,独角兽。”
司文智惊讶道:“你说老松头家的独角兽?”
三寸丁说:“是呀!就是他家的牛。”
眼见为实。司文智扔了手中正在剔牙的牙签,蹭蹭蹭,一阵爬上了后山坳,果然见到了老松头家的那头独角兽,正卧坐在红军洞里,嘴巴一动一动的,伸缩着那根蜗牛似的舌头,反刍着胃里送上来的草料。
好啊!老松头!别人家的畜生,杀的杀了,卖的卖了,哪儿还敢窝藏啊?凭你老松头,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藏下一头大活牛呀!这肯定是卢老五闷葫芦背后默许了的。我得到乡里告他们一状!
司文智开上车子,一阵风,来到了乡里,将车子停好,刚下来,还没按遥控器关车门,就见到乡书记姚兆云拎着个手提包从门廊里走出来,他赶紧迎上去,说:“书记,到哪儿去?等等,我有重要事汇报。”
姚书记见是卢山坞村的老主任,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你说吧!我还要赶到区里开紧急会议。”
司文智递他一支烟,说:“我们村的书记卢老五和主任闷葫芦现在完全不管事了。”
姚书记点着了烟,抽了一口,说:“又怎么了?现在不是有第一书记了吗?”
司文智说:“第一书记刚来,工作还没有接上头,责任还是在卢老五和闷葫芦头上,这两个人啊!真是的!”
姚书记看看手表,有点儿着急,说:“有事说事,说具体的,到底什么事情?”
司文智说:“我们村的老松头在后山坳红军洞里窝藏了一头牛,他们两个不闻不问!”
姚书记说:“你们村呀!事儿就是多!你先向专门管这事的部门反映一下!我有急事,车子在外头等着,先走了!”
司文智心里一阵高兴,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笑眯眯地说:“书记,再见!”
姚书记走到了院子门口,又回过身来,向他招招手,司文智赶紧跑过去,以为书记要委以重任,心里乐开了花,问道:“书记有何最新指示?”
姚书记说:“我说呀!你这个支委的心事也别一天到晚盯着书记主任什么的不是上去,心事多用在带领村民脱贫致富上,好吗?现在上级专门给你们村派了第一书记,多么的重视啊!多给第一书记出出好点子,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人。”
司文智心里难受极了,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可口头上还是一连串的:“是是是!书记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帮助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一定给第一书记当好第一参谋!”
姚书记说完刚才的话就走出门外,上了一辆路边停着的桑塔纳桥车,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子呼地一声开走了。在司文智看来,姚书记生大气了,气得连这辆车子都抖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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