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诵了怕是有一个时辰,人群才又缓缓动了起来,当真如同梦锦所说,仙童玉女模样的童男童女,坐在高高的干顶,举香叩祭,摇幡呼唤,似乎在呼唤着谁人:归来吧,回家来吧......
韶华静静地看着众人,他们脸上写满了庄重的虔诚,仿佛这样做了,那些被召唤的人就真的会回到他们身边,隐隐的叹了一口气,韶华想,可是有人也这样期盼着梦锦的归去?
祭祀一直延续到傍晚,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渐渐散去,只余落日下的古城冷冷清清。梦锦拉着韶华又去了一家酒楼,依旧是坐在高高的顶楼雅间,开了窗子便能瞧见街上的一草一木。梦锦不语,倚着窗边独自品着酒,眸子里是难掩的落寞,韶华便静静坐在他身侧,但凭这一室的寂静。
华灯初上,街道便又热闹了起来,嘈杂的叫卖声渐渐传进了耳朵,梦锦使了个术法,人群中便出现了一个青衣书生,韶华仔细看去,却是另一个梦锦。那书生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东瞧瞧西看看,不时的买些什么,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这边瞧来,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每次这样看去,都不知晓该是怎样的心境,只是觉得,那样的笑脸当真的暖人心胃,呵呵,殿下怎样觉得?”梦锦坐上窗框,一脚踏着窗沿,一脚垂在地上。手中的酒壶已空了大半。韶华知道他没醉,却是在瞧见他那双迷蒙的眼眸时,总误以为他醉了。
顺着梦锦的目光看去,书生该是正和卖年糕的小贩讨价还价,一张小脸争的通红,便开了口:“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这样的争讨,想来将来也上不得厅堂。”
“呵呵,原来殿下是这样看的啊,当真不是一个人了啊......”梦锦喃喃着什么,低头又喝了一口酒,继而开口:“知道么,我本不叫梦锦的,就是因了这一出讨价还价,他才这样唤我的,呵呵,兴许也只是个借口,怕是一早就这样算计好了的。”
时隔数日,梦锦终又重提了公子的旧事,韶华也饮一口酒,等着梦锦的下文。
少年本是想要拉着公子一同去逛夜市的,公子不肯,少年便只得一人前去,从街头快走到街尾了,突然瞧见卖年糕的小贩,想起人说若是两人同吃了一块年糕,便就是长长久久的黏在了一起,在分不开。
“当日若是知道是这般结局,便是死,我也不会去买那一块年糕的,呵呵,造化弄人啊......”梦锦忽然的伤怀了一句,韶华皱眉,依旧不作他想。
书生搜遍了全身也只剩下了一文钱,小贩却不肯,死活都要一文半,书生便和小贩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将手中的面具抵给了小贩,这才宝贝一般的捧回了那块年糕,一抬眼,便瞧见酒楼里的公子正眯着眼睛笑,少年的脸上便再也挂不住,恨不能一路红到脚后跟。
回了酒楼,公子将少年揽在怀里,一面吃着少年递过来的年糕,一面无奈的说着:“你啊,以后便叫梦锦好了,便是做梦,我都要你锦绣前程,当不得再跑去和那小贩再去争一块年糕。”
自那后,少年便唤作梦锦,每日甜点里,也必有一碗年糕。
“他哪里晓得,我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不过痴痴傻傻的信了民间的谣传罢了,呵呵,说到底,不过是懒得在将心思用到我身上了,这样细小的事情,当真是瞧不见的......”
那一夜,韶华拥着梦锦,后者梦里似乎还喃喃着:“饶安邑,信子节,年糕......”(注①)
注①
【饶安邑(今河北盐山县千童镇),东晋时期的地理学家晏漠撰写的《齐记》中载有“‘童子城’秦方士徐福将童男女千人求蓬莱筑此城”。唐代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图志》也有“饶安县,本汉千童县,即秦千童城。始皇遣徐福将童男女千人入海求蓬莱”。公元前210年,秦方士徐福受秦皇之命,拓饶安邑,筑千童城,并在方圆百里征集“信子”(“信子”一词是当时被征集的童男女的特用美称,寓意为虔诚且能完成使命)。同时到其它地区征集百工和航海家,进行长期周密的准备工作。因此,江苏、浙江、山东、河北等地都留有徐福及秦皇活动的遗迹。在千童镇的遗迹和史料考古中足可以证明:千童镇就是徐福活动的大本营。如今,千童镇的“信子节”就是徐福东渡前离开大本营的活化石。两千年来,每逢徐福及千童信子离开家乡的日子,乡亲们就在千童镇举行纪念活动,开始时出于对亲人的思念和期盼,后来变成了招魂仪式,被时间淡化的思念在若干年后变成了如今千童镇特有的民俗文化节“信子节”。】
【饶安邑和信子节都是确有其事,不过小bye不知道具体过程,所以可能有些出入,真实的过程还望筒子们以实际为准。年糕那一段大概真的是子虚乌有,只为了配合剧情,筒子们理解就好了。】
日期:2011-10-28 21:35
【十三.】
梦锦驻足的这一处地儿当真是富足。
放眼望去,水光潋滟,菱藕万顷,人们成船成船地往外载出白鸭黄蟹,韶华猜想,这些人是不是只要衔着纸烟、哼着小曲就能过消停日子。哪怕借着残月繁星下淀,大概也能一网扯来欢蹦乱跳的鱼虾吧?
当真是京城周边,眼瞧着这里,怕是怎样也想不出那些依旧风餐露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韶华本没有多少善心的,这一路走来,街边的尸骨未寒也不是没瞧见过,怎的到了这样繁花的地界,反倒悲天悯人了起来?
梦锦坐在塘坝上,打着赤脚在水里晃来晃去,眯着眼瞧着塘里的孩子摘藕捞蟹,一串串的笑声便像银铃般,顺着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当真还是六月的荷花开的最是好看,文人墨客都是怎样说的来着?出淤泥而不染,呵呵,说笑,自打一张出莲叶,便就不再淤泥里了,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莲藕才对。”梦锦自顾自的说着,不知是辩解还是嘲笑,韶华侧着头,瞧着梦锦脸上淡淡的笑颜。
映日的荷花,碧绿的莲叶,赤脚嬉笑的青衣少年,恍惚心底晕开了什么,又恍惚这画面似曾相识。
皱了皱眉头,韶华实在是想不出这感觉由何而来,便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该他知道的时候,他必定会知道的,多想也无益。
从晌午一直坐到日头西下,梦锦依旧还未有动身的念头,韶华蹲下身,浅浅的问了一句:“怎的不怕凉了?”
梦锦回身,脸上是轻轻浅浅的笑意:“就知道殿下心疼梦锦,呵呵......”说罢还在韶华的脸上轻啄了一下,提着衣摆笑嘻嘻的转身而去,留下韶华一脸茫然。
找了店家,用过晚膳,梦锦偎在韶华怀里睡的深沉,却瞧不见支着下巴的狐狸殿下眉毛都凝成了一个圈了。
梦锦近来有些奇怪,韶华敢肯定,却是又说不出哪里怪。毕如今日,往常,便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候,梦锦也不过只是紧紧的环着韶华的脖颈,虽说形态算不上放荡,却也绝不如今日这般青涩。
韶华不由用指尖拂过被梦锦亲过的地方,明明是傍晚的事了,却真的好似留下了印记,不用铜镜,韶华也能知晓是刻在哪里。
这有些危险。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抽出被梦锦压着的手臂,转了个身,也沉沉的睡了去。
次日梦锦堪堪睡到了日上三竿,起身后又急急的跑去了荷塘边,韶华无奈,只得跟了去。
依旧是昨天那般景色,美虽是美,韶华却是瞧不出到底有怎样的吸引,惹得梦锦这般依恋不舍。
“他曾说过呢,若是我喜欢,便常带我来,呵呵,摆明了不过一句玩笑话,却只有我当了真......”梦锦喃喃开口,韶华眉头轻皱。
那一年,少年和公子行至此处,少年便着了魔般赖在这荷塘不走,公子揽着少年,任他打着赤脚与水中的鱼虾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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