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说：要挣钱也不一定非要跑到南方去。金西就很好，那地方遍地都是金子。邓小平说中国二十世纪末进入小康，金西的人现在就进入了小康。


日期：2009-4-25 22:24:00

　　华北在学校的确比别的同学穿得好，吃得好，化钱也大方。华北又告诉他，他家的条件在金西是再普通不过的，这便使他对金西充满了向往，最主要的是那地方离家不远，他因为四年没有回过家，魂牵梦绕的都是那块土地和家人，便打定主意往金西奔。
　　到了金西，才发现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华北因为有母亲作坚强的后盾，一来便进了金西公司。他人生地不熟，对自己命运不能做任何改变，虽然毕业前夕，曾经给金西公司写过一封热情扬溢的信，但是在他眼巴巴的等待中，这封信却如牛泥如海。
　　华北也陪着他找过金西公司总经理李怀宇。一踏进那座白色的，气宇轩扬的公司办公大楼，自我感觉良好的乔木便本能的自卑，而找李怀宇更有一道极其烦琐的手续，先要经过两个全幅武装的门岗，再要经过秘书办。这些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那种不屑的眼光，嘲讽的笑容加剧了乔木的自卑。而李怀宇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出差就是出国。他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和信心都押给了金西公司，金西公司却像一个尊贵的主人不欢迎他这位不速之客，陪他来的华北更是泄了气，首先打了退堂鼓。

　　郑姨看着这两个孩子一味地胡闹，不由地心急如焚，她本来是可以帮得上忙的，然而华北下面还有东北、西北、陕北，这几个孩子学习成绩明显不如华北，他们的工作，以后都是她的问题，她现在替乔木说了话，欠下人情债，以后她的孩子怎么办？虽然乔木的父母给她写了信，华北也求过她，乔木也一趟趟往家跑，但是这是原则问题，她不能失了立场。

　　乔木在失去援助之下，被分到六冶。上班只一年，便和华北分出了高低，华北抽的是阿诗玛，红塔山，交的女朋友容貌出众，家庭条件好。而他因为经济上捉襟见肘，没有那一个女孩子肯青睐他。更可恨的是李品分到南方，一去两年多，没有任何音讯。他也知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爱情是最不牢靠的，他的心里总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华北见不得他那份痴心妄想，对李品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上大学的时候，华北先看上李品，在她身上下了不少的赌注，李品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耍尽花样跟他玩，却又悄悄地看上了同系家庭显赫的博士生，博士生偕另一女生出国了，李品在大大地受挫以后，又盯上了乔木。
　　李品那样一个贪图享受的人，怎么会瞅上清水衙门的乔木呢？这就等于叫一个豪门千金洗尽铅华当了尼姑。华北不认为自己不如乔木，解释不通时，便想他们俩是同桌，乔木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依李品那样的个性，也长久不了。这当然是华北想歪了。上大学时，乔木因为经济拮据，为了争得那份奖学金，似乎把全部的心思都化在学习上。课余时间更是博览众书，并且他擅长各种体育活动，在学校里很是引人注目。


日期：2009-04-25　22:49:13

　　虽然毕业两年了，华北对这一段往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乔木跟前也说尽了李品的坏话，刚开始觉得自己有一点阴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后来见李品确实如他所说，已经是遥远的希望遥远的梦，便觉得自己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期间，华北为了让乔木忘记李品，给他介绍了不少的对象。乔木在华北的生拉活扯之下，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也去见过，他希望这些女孩子在见到他这个人之后，而忽视他的经济收入。她们并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一听他在六冶上班，不是拂袖而出，就是永远地再见。华北不甘心他的婚事就此搁浅，他搜集这个城市所有的丑女、大龄女、离婚女，他只能苦笑，后悔地想，当初要是跟着李品走，不会比现在更惨吧？

　　这一天，华北拎着一扎啤酒来看他。
　　乔木突然说：“你妈昨天来找过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孩子，叫白落霞。”
　　华北一愣，端起酒杯忘了喝。当初他和落霞来往时，他母亲很高兴。母亲住过几次院，落霞照顾得很周全，两个人颇和得来，母亲很希望落霞做她未来的儿媳妇。有一回母亲替他收拾房间，神色诡谲地告诉他。她总觉得落虹像一个她熟悉的人，有一次去公司开会，碰见范秋雯，才茅塞顿开。秋雯可是公司叱咤风云的人物。母亲似乎不好意思，又说他这是无意中捡了一个大元宝，以后东北、西北、陕北的工作，她也不用发愁，早知道这样，那乔木的事，她就应该伸出援助之手，现在看见乔木一幅穷困潦倒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会儿，母亲又独自笑了笑，说：落霞跟她母亲一点也不像。
　　当初去找落霞，并不是纯粹没有这种心理，现在却看不惯母亲的势利，他说：这找对象找的是人，又不是家庭。
　　母亲手指戳到他的前额说：趁早别在我跟前弄鬼，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明白你呀——人好，家庭也好，这不是锦上添花吗？
　　后来华北领回来的女孩子不是落霞，母亲问他，他心里正烦着，就没有好气。母亲神色很暗淡，说：一定是你辜负了人家，那么好的女孩子，咱们家是没有福气娶回来的。老实说，你还配不上人家。
　　母亲说这话是真心实意。华北浮浅，爱幕虚荣，和落霞朴实纯真的个性并不匹配。这话却很不入华北的耳。他生气地说：你就是看你儿子不顺眼，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也不如乔木？
　　华北的确不如乔木，乔木有志气，有理想，坚忍，刻苦，总之，除了贫穷什么都拥有。母亲也不跟他理论，叹了一口气说：那孩子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最近怎么样了？像他那样只能采取曲线救国啦。

日期：2009-04-26　21:00:21

　　华北当时稀里糊涂，现在，恍然大悟，亏母亲想得出来！如果乔木真把落霞找上了，那要换一个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乔木比他有能力有才华，只怕将来比他混得好。虽然这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华北仿佛看见了这一美妙的前景，心里顿时蒙生嫉妒。自己朝三暮四，破坏了他和落霞还处在蒙胧阶段的感情，却不愿意落霞找乔木。当然落霞也不可能不结婚，她要找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也没有这么激愤。这人偏偏是乔木，他心里就不舒服，很怪母亲多事。母亲已经说了，他也不便强加反对，斟字酌句地说：“李品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你还是现实一点吧。”

　　“你是鼓励我去。可是我最近见了不少，不是那一个都没有成吗？”
　　华北脱口而去，“我给介绍的不成，我妈介绍的准成。”
　　乔木把半杯啤酒喝干，说：“为什么？”
　　“我跟我妈看人的眼光不同。落霞绝不像别的姑娘目光短浅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她会对你的将来进行投资。”
　　他相信母亲好歹是一个知识分子，虽然有很世俗的一面，决不会把落霞的社会背景告诉乔木。
　　乔木说：“我听不懂。”

　　“我是说落霞找对象和别的姑娘不同，那就是该重视的地方，她会视而不见，不该重视的地方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乔木捉摸一下，“越发把人搅糊涂了。”
　　华北冷笑说：“这有什么糊涂的，这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拥有不重视的东西；还有一种就是她天真未凿，不知道决定人生的幸福需要那些充分必要条件。”
　　“落霞属于那一种呢？”
　　华北笑了笑说：“这个我也说不好——当初在你的工作问题上，我母亲虽然尽了力，却没有帮上忙。”
　　这本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怎么能扯到一块去？乔木满脸迷惑。
　　华北一语双关地说：“落霞是一个好姑娘，你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
　　华北的闪烁其词，激起了乔木的兴趣，虽然还没有见面，却把她想象成一个完美的女孩，有着梦一样的大眼睛，和无可挑剔的身材，最重要的还有一颗水晶般的心，这样她就忽视了许多世俗的条件。他自己也不会久居人之下，不过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人倒霉也不能倒一辈子，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这样一想，他便信心百倍，倾其所囊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惴惴不安地等候落霞的到来。

　　理想和现实总有一种无法弥补的距离，见到落霞，乔木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她站在门口，那样高。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长得那么高，差一点就快跟他平起平坐了。冬天穿着臃肿，他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瘦还是胖，印象最深的是她很白，那种粉蒸肉的白，热气腾腾如一阵烟雾，使她本来模糊的五官更加飘渺了。她仿佛对这一次见面一点也不重视，似乎没有经过任何修饰。他不明白，一个女孩找对象都激不起她的热情，那还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


日期：2009-04-26　21: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