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雯和玉璋下了火车，就看见落月和乔林，不由得恍然大悟，怎么没有想到是乔林，怎么忘记了乔林呢！他们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呀。老两口眉开眼笑。心情高兴，又多逛了一些地方。乔林车前车后，更是尽了地主之宜。
　　玉璋和秋雯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还没有老得认不得路。”
　　“他这还不是应该的。”落月悄悄地说。

日期：2009-07-12　23:59:10

　　父母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早就急坏落虹和落霞，虽然隔三差五打电话，有些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特别是落虹，父母不在跟前，她就像失去了主心骨，生活全乱了套。清石又跟她闹了一场。
　　学校刚刚放了假，公公、婆婆从小城里跑来，说是特想小石，要领回去住几天。公公和婆婆不只一个儿子，却只有小石这一个孙子；虽说现在男女一样，但在老人的眼里到底不一样。
　　落虹给小石装了很多的书，并一再嘱咐假期不能光想着玩。
　　“现在养一个孩子怎么这么费劲，想当初我哪有精力管清石的学习，他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这成不成才，是天生的。孩子好容易盼来一个假期，你就让他痛痛快快地玩，背上这么多的书干嘛。”婆婆不容分说，就掏出来一大半，“多大的孩子，背这么多的书，也不怕累着他。龙生龙，凤生凤，父母都这么能耐，小石也错不到哪里去。”婆婆对落虹双休日给小石报的众多的学习班，早就表示反感。

　　“妈，你以为我愿意啊。你的孩子不学，别人的孩子学。孩子的智商能有多大的差别，你稍不留神，就会被甩下一大截子。以后的社会竞争会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残酷，如果现在不努力，只怕将来连饭都吃不上。”落虹又塞进去几本，婆婆摇了摇头，再没有往外掏。
　　小石走了，清石和落虹更像度蜜月。
　　星期五他们家向来不开伙，这一天不管谁先下班，都会到一个很像样的饭馆，订上几个像样的菜，打电话通知对方。一个等另一个。
　　下午落虹到公司机关开会。开完了会，她便早早地来到天府火锅城，坐在三楼临街的一个包厢里，透过窗玻璃看马路上的行人。
　　在灰色的天空下，他们就像蚂蚁一样，蠢蠢地移动着。在这些人群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和她是相干的，也许是清石也许是芳菲。

　　那天下午，落虹没有来由地想起了芳菲。这些年，她的确消失得很彻底，但也正如她走的时候所预言的那样，她的魂魄常常来干扰他们。清石在灯下看书，累了，便会轻轻地拉开柜子，拿出一本小清的影集，一张一张地翻。那时候，他的眼神格外温柔，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嘴角露出一缕微笑。
　　落虹知道他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也许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小清穿着白裙子，坐有公园的秋千上，清石在旁边推她，她高高地飞到云端里，头上的蝴蝶结在风中摇曳……这么一来，性质就变了。这画面不可能缺少芳菲，她或许就站在小清的另一边，拍着手哼着歌笑着。
　　时光倒流，在这样一个风清明月的夜晚，她们笑容满面地从相片上走下来，和清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她——落虹却成了这个家里的客人。
　　芳菲刚走的头几年，清石很少有这样的动作，偶尔看也是藏藏掖掖，现在却明目张胆起来。昨天夜晚，清石看着看着，又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这丫头长得像她妈还是像我？算来算去都十八岁了，今年就高考了——他们真的就这么恨我？这么多年了，连一封信也不写，一个电话也不打。他突然招呼落虹说：你过来看看，小清哪些地方长得像我？

　　落虹气坏了，对着相片左看右瞧，笑眯眯地说：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你。也不知道许芳菲和哪个野男人生下的私生子，让你这么痴情。

日期：2009-07-13　00:02:26

　　清石一下子勃然大怒说：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又没有要看，是你自作多情让我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落虹抢过相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说：你要看，就天天对着我和小石看，看她们干什么！
　　清石气得脸红脖子粗，急忙把相片捡起来，抚平，说：你还讲理不讲理？
　　两个人眼看又要吵起来。这时候，电话响了，落虹冲过去一把抓起，一个轻柔的声音：请问苏清石在吗？
　　落虹一怔，凭直觉，这声音跟相片上的人有关。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寻上门来了，肯定是苏小清。她可不想节外生枝，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子被她们一搅糊，又有好戏看了。她连想都不想，马上说：不在。立即挂了。

　　是我的电话？别自以为是了。
　　那找谁的？
　　苏小石。
　　清石听了没有吭气。小石虽然小小年经，却很有交际能力，常常有电话找他。他的朋友并不知道他去了他奶奶家。
　　两个都觉得无趣。清石把相片夹在影集里，放进柜子里，锁好。落虹冷眼看去，甚觉无聊，又害怕苏小清再打，就拿起电话，给小石打。问他在奶奶家呆得习惯不习惯，作业做了没有？想不想妈妈？母子俩聊得热火朝天，落虹又顺便问候了公公、婆婆，让他们注意身体——马上要换季，别着了凉。这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放下电话，落虹的心情似乎好受一点，她哼着一句：我的心你永远不懂。便进了洗手间洗嗽去了。

　　电话铃嘀嘀又响起来，落虹的心也揪了起来，她含着满嘴的牙膏从卫生间冲出来。
　　可惜晚了一步，电话已经攥到清石的手里，落虹分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地叫声：爸爸！清石一下子激动起来，说：是小清吗？你终于还记得爸爸，爸爸都想死你们了！
　　这你们自然包括芳菲。站在旁边的落虹不无嫉妒地想。
　　挂了电话，清石说：我女儿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让我接，你安的什么心！
　　落虹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多年的努力算是白费工夫，她和清石之间的平衡被小清的一个电话打破，在清石隐蔽的内心，是从来没有忘记她们。
　　她不由得醋意大发，说：去呀！找她们去，许芳菲身边的男人不停地换，就是不结婚，为什么呢？就是因为那些男人不过是解决她的需要，而你代表她的爱，她到现在还在等着你。你看看，这么多年，你真的可怜可怜她对你的一片痴心。
　　清石气结，自知不是伶牙俐齿的落虹的对手，叽咕了一句：你这叫什么话？就进了卫生间。那熊样，又让落虹好笑。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吵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落虹想到这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一口。这世界上没有许芳菲是多么乏味，可有了许芳菲，又是多么痛苦。她这半生，都在跟许芳菲纠缠不清，两个人为了清石这样一个男人，都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她搞不清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站在她旁边的服务生见她一个人坐了半天，就说：“就你一个人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抬头一看，说；“他来了。”清石站在门口。他今天西装毕挺，看上去含蓄凝重，有他那种年龄的成熟和风仪。

日期：2009-07-13　00:04:33

　　服务生端来了一个虾锅。两个人点了两盘羊肉，一碟子生菜，一盘藕，一瓶干红。他们似乎每一个星期都这么吃，并且吃得有滋有味。
　　“有的东西一生都吃不腻。比如我妈，她爱吃泡米饭，天天早上如此，有时候在我爸的怂恿下，他们也交换吃。这对于他们，那只是调一下口味。就像爱情，一个男人一生中也许有几个女人，但最让他怀念的还是最初的那一个，所谓的老爱情才最值得人留恋。清石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在你慢慢地变老，你想得更多的是许芳菲，而不是我，对吗？”

　　清石正在吐虾皮，竹节虾又麻又辣，被落虹这么一问，差一点被噎着，他连忙喝了一口干红，说；“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给你说过吗？芳菲早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对她不过是道义上的责任，毕竟她是苏小清的妈。”
　　落虹笑着接过清石的话，“是啊！小清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儿。”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
　　“可是有的时候，身边的人会变得非常陌生，好像不认识似的。”落虹放下筷子，用纸巾揩了揩嘴唇。
　　清石把剩下的小半杯酒喝完，说：“我该不会给你这种印象吧。”

　　火锅咕咕地冒着热气，白雾弥漫，两个人的心情也闪烁起来，落虹拉着清石的手，说：“要是时光能在这个时候停留，那该多好呀！”
　　她喝了几杯酒，脸粉红粉红的，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娇艳。
　　清石觉得她今天格外好看，要说落虹还真不显老，都快四十岁了，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密得插不进手指，随便挽一个髻，都是乌发如云，虽然没有留刘海，前额却毛毛的，很有一点蓬松的样子。
　　他不觉呆了，说：“哦，那样我们的一生就很完美。”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太完美的东西又不真实。”
　　落虹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