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华。”胡耀祖一愣,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车上是谁。
“走吧,举人老爷请你吃饭。”李少华说。
“请我吃饭?”胡耀祖还在问,已经被李少华推进屋里。
“胡耀祖,来,来坐,这是有人从胡家庄带来的,我们一起尝尝。”本田看到他进来,就热情地招手。
胡耀祖走过去,局促地站在旁边,看到一桌子家乡菜,“举人老爷。”
“李少华吃不惯,我就想到你,我们一起吃家乡菜。”本田指着菜招呼胡耀祖。
“举人老爷,我和你坐在一起不合适,我是人力车夫。”胡耀祖还在站在那儿不动。
“坐,现在没有人力车夫,只有老乡。”本田站起来拉胡耀祖坐下。
胡耀祖只好坐下,“谢谢举人老爷。”
他们喝着地道的家乡酒,本田赞叹着,“这味,只有胡家庄有。”
“是这味。”胡耀祖笑着说。
“你有两年多没回家了吧?”本田笑得亲切。
但是他的笑容让胡耀祖很不自在,“嗯,对。”
“我才出来几天就不习惯,准备回胡家庄一趟,我们一起回去。”本田提议。
“算了,我没混出一个人样来,就一个人力车夫,都不好意思见乡亲。”胡耀祖心里挂念接头的事。
“你每天拉人力车,挺辛苦,我找点事给你做,挣点轻省的钱。”
“我笨,怕做不好。”胡耀祖知道本田请他吃饭,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活简单,我是日本人,这你知道,有人会找我办事,会送一些礼,你帮着接收一下就行了。”
胡耀祖拒绝道,“我就是一个人力车夫,认识那两个字,都还是你教的,我帮忙不合适。”
本田一脸和气,眯着眼睛说,“因为我们是同乡,看你拉车太辛苦,我才想着要帮你,事情不多,也不耽误你拉车。”
“我是怕我办不好,耽误了你的事。”胡耀祖心里很警觉。
本田哈哈笑起来,“以前,我家院子里有狼狗看包子,你都敢拿,现在没有狼狗,你倒怕了?”
胡耀祖点头,“我是真怕了,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出来这两年我才知道,你家狼狗不可怕,在外面拿人家一个包子可能会被打死。”
“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收到东西,李少华会告诉你放到什么位置去。”本田的语气强硬。
胡耀祖知道怎么也推脱不掉了,只好点头,“好的,那我就先谢谢举人老爷了。”
“回胡家庄的事,我定了,就通知你时间。”本田接着说。
胡耀祖没心思吃饭,喝了不少酒,天黑透了才回去。
“先生要把收礼的事交给胡耀祖。”李少华问本田。
“对,他是人力车夫,不容易被发现,请人做一些秘密跟踪的任务,都需要钱,但是我们经费有限。”
“我知道你的意思,通过丨警丨察厅方厅长,转到胡耀祖那里去,胡耀祖再放到我们指定的地点。”
“你和方厅长单线联系。”
“我明白,”李少华想了一下,“先生,你就不担心胡耀祖从中卡扣?”
本田笑呵呵地说,“他肯定拿,不过没关系,就是一些小钱,他不敢多拿。”
“好,知道了。”
胡耀祖一天当中同时接到两个不同的任务,一边“大量狗皮”在召唤他,一边本田安排他接收钱财,这一天,是他来到南京以后心事最重的一天。
他不知道怎么办,很担心上面让他去杀人,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你喝酒了。”苗大爷问道。
“举人老爷请喝了一杯。”胡耀祖老实回答。
“他今天心情好,请你喝酒。”苗大爷看向胡耀祖。
胡耀祖愁眉苦脸,“我不知道是不是圈套,他让我帮他收礼,苗大爷你懂得多,你帮我分析一下,到底这事是福是祸?”
苗大爷冷笑一声,“你的好日子来了,不用每天辛苦去拉活也能赚钱了。”
“啊?你赞成我去帮忙?我可不愿意,但是怎么也推脱不掉,如果帮他做事,那我不是成真正的汉奸了?”
苗大爷关上大门,摆摆手,低声说,“只要你的心是中国心,你就不是汉奸。”
胡耀祖也掏心窝地说,“苗大爷,我是从一个小村庄出来的,没见过大世面,好多事也不懂,本来想混个人样回家,可现在我很迷茫,看到街上很多穿制服的丨警丨察,看着就是很威风,可是背地里大家都骂他们。”
“我们的民族是到该团结的时候了,一个大国,被一个岛国入侵,他们杀我同胞,侮辱我们姐妹,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猖狂?就是因为我们不团结,各地军阀都只看到自己眼前的利益,甚至和日本人勾结……”
这一晚,苗大爷借着酒劲,说了很多,什么晚清,什么民国,什么革命,胡耀祖听得含糊,多半时间都不知道苗大爷在说什么,许多概念都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苗大爷,我可能让你失望了,你说的,我大部分都听不懂。”胡耀祖有些沮丧。
“你还年轻,一时的不明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生麻木。”苗大爷却不以为然。
“我知道了。”
“本田让你去扫盲班认字,不管是中文,还是日语,都认真学,愚昧才是最可怕的。”苗大爷又说。
“嗯,我听你的。”不知道为什么,胡耀祖就是觉得房东苗大爷特别可靠,什么都愿意和他说,也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胡耀祖在本田那里喝了酒,回来又和苗大爷喝,这天喝了太多酒,可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醉,躺在床上整个脑海里都是苗大爷的话。
早上阳光很好,胡耀祖和往常一样,拉车,一天结束,去扫盲班。
“梅子老师好。”胡耀祖恭恭敬敬地给梅子鞠躬,他觉得苗大爷说得有道理,站在他面前就是老师,不管她是什么人,胡耀祖只知道是他的老师。
“你叫什么来着?”梅子温和地问道。
“胡耀祖。”
“胡耀祖,你找一个位子坐下吧。”梅子的酒窝很甜。
胡耀祖坐在后排,前面已经坐满,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大家都拿出纸和笔。
胡耀祖什么都没带,之前在湖边培训的时候,从来不需要纸和笔,只强调记忆,而且梅子教的字他早就认识了。
上完课,大家开始练习写字,胡耀祖一个人傻坐着,梅子走过来,笑着说,“你就带两只耳朵来上课?”
胡耀祖尴尬地抓抓脑袋,点头,“我不知道上课还要带这些东西。”
梅子回到讲台,拿来几张纸和一支笔,放到胡耀祖桌子上,“这支笔我送给你。”
这种笔胡耀祖见过,是钢笔,他见零零三用过,他拿过笔来左看右看,就是不动手写字。
梅子歪过头来问,“你不会用?”
胡耀祖点头,梅子笑着取下笔帽,然后再教他拿笔的姿势,“你试一试。”
胡耀祖接过梅子手中的笔,僵硬地写着,大……东……亚……
“你拿笔的姿势不对,这样拿!”梅子将自己的手握住胡耀祖的手教他写字。
二十岁了,除了母亲,胡耀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女人,梅子温热的手让他的心全都乱了,他像触电一样,赶紧松开手中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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