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只微笑着听,盼他赶紧出门才好。
午后,晚云正在堂上忙碌,忽而来了个熟人,笑盈盈地唤她“阿晚”。
晚云手里抓了二钱半夏,一看,是昨日认识的那个叫姚火生的安国人。
她正忙着抓药,吩咐打下手的伙计先去招待。等拣完了手头的方子,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晚云抱歉地上前招呼,火生笑道:“看你抓药也颇是有趣,我闲着也是闲着,坐坐无妨。”说罢,他从包袱里掏出个楠木盒子,推到晚云跟前。
是那只楠木盒子。
晚云眼睛一亮,忙打开。里头果然躺着昨日的扇子,仔细看去,只见焕然一新,就跟没摔过一样。
她惊喜道:“你修好了?是宇文将军交给你的?”
火生点点头,道:“他昨日火急火燎找到我,说这是要送给齐王的。我自是不敢怠慢,连夜修好,给你送来。”
齐王……
“果真是给齐王的?”火生看着她。
晚云即刻道:“当然不是,宇文将军误会了。我前两日还收到师兄的信,催我回去。昨日还想着,万一两手空空可交代不过去,这下可太好了。”
火生笑了笑:“我说么。”
难得人家送上门来,晚云收下盒子,觉得总不好就这么打发,眼看到饭点了,跟伙计交代一声,带火生到隔壁的食肆用饭。
无论在哪座城,仁济堂主事的大名都很好用。这凉州城也一样,报上方庆的大名可得雅间,还能赊账。
在吃饭的事上,晚云一向没有省钱的自觉,何况花的是算盘精的钱,于是尽兴地点了满满一桌。
说起昨日之事,火生无奈道:“今日一早,张参军就遣人来唤我过府叙话。张玲珑那疯女子,怕是让张参军也头疼得很,昨日的事,他已经知晓了,见到面就问我的家世,跟选婿似的。”
晚云心里干笑一声。
张玲珑那性子,张冼显然是无可奈何的,又想早早为她定下婚姻。看昨日张玲珑对火生的态度,想来颇有好感,张冼便要亲自看看这是个什么人。
火生却瞥着她,道:“张玲珑今日与我说,她喜欢你,想嫁你,不过他父亲突然不同意了,有这事?”
晚云尴尬地喝了口茶,点点头。
火生却忽而一笑:“他们莫非瞎了不成?你分明是个女的。”
晚云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
火生仍旧微笑:“你放心,我不曾告诉张玲珑。不过你若想绝了她念想,我有一策。”
“何策?”
“我替你在庙里找个算命的,对张玲珑说你们二人八字不合。”火生道,“我今日过府时,发现他们全家上下都十分敬神,想来有用。”
晚云心情复杂,只得道谢。
“谢什么。”火生态度大方,“我今日得了你这宴请,人情两清了。”
晚云讪讪,又问:“我是女子这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火生道:“做我们这行,眼力最是要紧。无论相货还是相人,看走眼了便要吃亏,你这点伪装,自是瞒不过。”
晚云了然。
火生又道:“张玲珑还说,你回了东都就不回来了?”
还回来么?
晚云抿了抿唇,她其实也一直在纠结此事。
即便她想回,师父和师兄也必定将她看的牢牢的,师伯也再不想腾地方让她住。家人都极力反对,她不能太任性了。
“不回了。”她低声道,像是对他说,也像对自己说。
火生有些遗憾:“啊……我在凉州也没什么朋友,刚认识你呢。”
要不怎么说商人轻浮,才认识一日就称兄道弟的。
不过火生毕竟帮了她大忙,晚云对他倒不讨厌。
“那有何妨。”晚云大方道,“从此以后你在东都就有朋友了。你们安国人爱做生意,什么时候做到东都去,到仁济堂找我,我带你去玩。”
“那是大好。”火生笑道,“既然你仗义,我也不能输你。你来凉州一趟不容易,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与我说说,我来帮你!”
心愿……
晚云忽而想到了裴渊,心中又是一阵叹气。
“不必了。”她吃一口菜,闷闷道,“你帮不了。”
火生不乐意,仰头饮一杯酒,豪气道:“你莫不是见我是胡人便看不起我?我不是说大话,这凉州城中,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哪怕是闯齐王府也不在话下。”
听到“齐王府”三个字,晚云更是苦笑。
她也将小酒杯里的酒仰头灌下,道:“齐王又不在城中。”
“当然在,怎会不在?他昨夜回来了。”火生得意道,“我消息可是灵通得很,他半夜回来,我早晨就知道了。”
晚云愣住,定定看着他。
官署里,晚云是不能再堂而皇之进门了,所以要想见一见裴渊,就要找个不寻常的法子。
她胡诌了个理由,说她久仰齐王大名,听说他那样得宠,想必他下榻之处异常华丽。她正好就喜欢看那些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去处,想偷溜进都督府的内院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她尽量表现得单纯,没有任何非分之心。
火生盯着她,好一会,嗤笑出来,
“你不会喜欢齐王吧?”他说。
“才不是。”晚云一本正经,“我就是好奇,图个新鲜。不过我也知道太难了。我就这么一说,不为难你。”
“倒也不是多难。”火生想了想,似乎有了主意,莞尔,“就是得委屈你。”
委屈?晚云不解。
待得二人来到都督府旁,晚云就知道所谓地委屈是什么了。
“钻狗洞?”她看着墙边那黑乎乎的洞口,哭笑不得。
“正是。”火生寻了根木质在泥地上比划,“这狗洞是隔壁家的,你先钻进去,里头真的有狗,三只恶犬,你要小心。然后翻过狗舍的矮墙,进到院子里。这院中有个老人家,整日在院子里晒太阳,没太阳的时候吹风,总之他无论刮风下雨就要在那儿坐着,别叫他发现了。他以前是唱戏的,吊起嗓子来全里坊都能听见。而后,你会见到一堵高墙,大概有三个你高,爬过去,就是都督府的西厢。沿着夹道走,别让卫士发现。出了西厢,内院就到了。”
他解释完,拍拍手上的泥土。地上一幅须头须尾的路线图,他很有成就感,叉起腰。
阿晚冷眼看他:“逗我玩有意思?”
他一本正经地说:“有意思”。
阿晚扭头就走。
“哎!”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跟前。她一个踉跄,和他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愣,阿晚率先反应过来,骂道:“你做什么?撒手!”
他嘿嘿笑两声:“你别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头一回拉女子的手,也吓了一跳。”
“你还说?”
“不说不说了。”他赶紧道,“我不逗你了,还有一法,不必钻狗洞。”
说罢,他用脚将地上的路线图踩糊,带她来到宅门前,唤了声:“陈老可在?”
未几,宅子里出来个老翁,见到对火生,随即客气一礼:“小郎君来了。”
那声音确实亮堂,是练过的嗓子。
火生应了个,道:“带个朋友来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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