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拂晓,死者被抬去暮雪樱花,大概十五里山路,是苗人世世代代安葬亲人的地方。四面环山,中间的樱花树受到苗人的保护,是从明代存活至今的参天古木。传说,樱花树汲收尸水,春天开出洁白无瑕的花朵,死之世界的人借樱花的绽放感受生之世界的气息,灵魂便可以安息了。
葬礼结束后,张娣搬进我家,照爸爸的吩咐,叫我弟弟。家里房间不够,被安排睡我的床,我则睡墙角架起的门板。
我怕黑,有蒙头睡觉的习惯,窗外传来猫头鹰的悲鸣,就把手指插进耳孔,实在无济于事,在那年冬天的夜晚,摸进张娣的被窝。张娣问做什么?我说有鬼叫,怕,一起睡吧?回答说好。我说挨着睡?我们挨着睡。
这是罪恶的开始。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两人像平时那样说悄悄话。
“我们怎么来到世上的?”我突发奇想。
“妈妈说,是爸爸用鱼网从河里捞上来的。”张娣骄傲地回答。
“不是。是女人和男人睡觉后,从下面阿出来的。像阿bǎbǎ那样。”
“那里好小,怎么可能阿出人嘛。”张娣不信。
“你和我睡这么久,怎么不生娃娃呢?”我自言自语。
张娣傻笑。
“你不是女人。或者,我不是男人。”我得出结论。
“妈妈说,长大后,你是新郎官儿。新郎官儿是男人。”
“你呢?”
日期:2012-02-01 18:09:21
“丫鬟当然是女人喽。妈妈说,我是为了伺候你,才来到世上的。”
“你不是女人!”
我的阴谋得逞了。张娣掀开蚊帐,点亮煤油灯。两人脱掉裤子,就下面进行比较。张娣羡慕地说我的比她的好看。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私密?”张娣好奇地问。
“把我的放进你的里面,你就可以生娃娃了。班上男生都那么说。”
“真的?”
“真的。有个娃娃抱在怀里,比弹弓和铁环好玩多了。是吧?”
“是!”
“生个娃娃,一起玩?”
“嗯!”
我趴在张娣身上,不料进不去。鼓捣了半天,两人“咯咯”笑出声来,说痒死啦,不好玩。
*
和张娣两小无猜的关系,维持到93年,然后破裂了。破裂后,童年一去不复返。取而替之的,是焦虑的青春期。
那年,我在苗寨附近的小学读六年级。张娣在镇上念初一,寄宿,一周回家一次,步行将近两个钟头的山路。
那个周五,张娣没有回家。一般情况,会赶在天黑前到家,和家人共进晚一些的晚餐。
第二天中午,她才回来。脸上没有血色,像个死人。爷爷问怎么了?她吞吞吐吐地说没有睡好。
中饭后,爷爷和奶奶出门了。
苗寨坐落在包子形状的一座山上,山顶有棵大槐树,据说年轮超过五百年,浓荫蔽日,树下有桌,有椅。晴朗的日子,老人们大多聚集于此,拉家常,下象棋。
这里,是两老的目的地。
爸爸和后妈不在苗寨,缘故后面再说。
我则伏在堂屋的桌上写作业。这时间里,张娣烧水、洗澡。直到作业写完,又背诵了一篇课文,我才意识到不妙。张娣从进屋到现在,两个多钟头了,就算洗澡又洗衣服,时间还是多余。
我敲门,问好了吗?没有回答。
“好了的话,进来了哟。”
还是没有回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哭声后,挤开一道缝,拉掉抵门的椅子,进去了。
张娣没穿衣服,睡在床上。
“怎么了?”我问。
兀自哭个不停。
屋里充斥一股肥皂味儿。床前摆一只木盆,里面的水被肥皂染成白色,衣服搭在旁边的木凳上。从瓦缝射下的阳光,水银般洒满地板。透过亮瓦倾泻下来的大面积阳光,投在张娣身上,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膜。此景,给我梦境般的感受。
我想到张娣被同学欺负了,或者遭老师批评了,这类事在我身上就经常发生。于是上前几步,打算安慰几句。
随着张娣祼体的完全呈现,我怔住了:床上的人,不是我认识的张娣,而是另外一个。我站在床前,与之前的张娣进行比较:胸部隆起了,盆骨宽些,那里黑不溜秋的。
我脸红得不行,快步退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睡进爸爸和后妈的房间。原因是,看清张娣的祼体后,下面没有软过。它成了独立于身体之外的物件,自以为是地把裤子顶得老高。
同样的原因,我未能入眠。
我紧闭双眼,打算从1数到500,还没到30,脑海就被张娣的裸体霸占了。她触手可及地在那里浮现。我握住热乎乎的东西。正当以为用力过猛导致抽筋时,有东西出来,出来了几次,伴随紧迫的抽搐。
抽搐消失后,罪恶感排山倒海袭来。我觉得自己在张娣身上干了件坏事,以致后来每次和她的目光相碰,都惴惴不安。又不止一次从背后看她,不止一次想着她自慰后诅咒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笼罩了整个中学时代。
*
我能用两个字形容爸爸:暴君。
是的,他从未对我笑过,冷笑都没有。我只记得扫帚、鞋、烟杆等被他当作临时武器攻击他儿子的东西。
诚然,棍棒教育不足以称之暴君。
之所以为他扣上这顶皇冠,是因为:他拆散了我和张娣。
爸爸年轻时的职业,是在苗寨附近的山上挖草药,晒干后卖给县城的药材商。舅舅的副业,是倒卖药材,后妈作为舅舅的助手,到处收购药材。一个卖药材,一个买药材,一拍即合,还结婚了。
婚后,两人买卖药材,中间捞点差价。几年后,用存款在县城租了个档口,搞起了童装批发生意,我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天,还买了房,接大家过去享福。爷爷和奶奶拒绝了,理由是:既然家里死了人,下了葬,就不该搬去别处。
张娣要照料爷爷和奶奶,留在苗寨。我决定也留下。表明观点后,被爸爸暴打一顿,拽走了。
此后,由于种种缘故,我和张娣再未见面。
日期:2012-02-01 18:10:13
第三章 狐朋狗友
“流畅的文字+丰富的想象力+准确的尺度=好文章。”这是到长沙的第二年,语文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原话。
接着,他左手执粉笔,左手指天花板,说:
“文字是车头,想象力是发动机,尺度是方向盘。一个都不能少。少了哪里也到达不了。”
那堂课后,语文老师成了我的偶像,本来的偏见不见了,被带进火葬场了似的。
他确实进了火葬场。
三天后死于脑血栓。大便时,突然发病的。
追悼会在青山的家里举行。前来吊唁的,大多是本校的学生。过程被拍了下来,在学校电视台播放。讣告以“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文学家”开头,“享年58岁”收尾。
我和李自由,是追悼会结束三天后,在坟前认识的。两人都在给老师上香。
“老爸?”李自由问。
“老师。”我回答,“李自由?”
“怎么晓得?”
“情圣。谁不晓得。”
为了庆祝认识,也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哀悼,两人去到火车站,看录相到第二天早上。
李自由承认自己是情圣:
“这所大学里,睡过几十个女孩的,除你我外,找不出第三个。”
“我是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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