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当年的破事,要是仔细说,讲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几乎是天天上演全武行,家里就没安生过。
不过神奇的事情还在后头,前些年,马老二也不晓得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在农村信用社贷了款,买了一辆二手中巴车,跟儿子一起跑起了镇上到县城的线路。
跑运输线路是很赚钱的,两年时间,马家就发了财,把家里的破瓦房拆了盖了新楼,马老二跑了十几年的婆娘也回来跟他重新过日子了。
马老二的儿子马春强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管,早早的就辍了学,也是一直找不到媳妇,村上人之前还传言说,马老二这一支怕是要断了香火。
可是没想到现在马家跑中巴车赚了钱,马春强也娶了媳妇,马老二还拿钱又给马春强买了辆中巴车,也一起跑起了客运线路。
这算是父子两代都发了财,成了十里八乡的致富典型,镇上还给他写过材料,还给他们家挂了牌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知道马老二年轻时情况的乡亲们都议论说,人这一辈子就是要看命,就马老二年轻时的脾气和做派,就他们家那情况,断子绝孙才是正常结局。
可是人家命好,愣是靠跑中巴车翻了身,现在起码混成了一个人物,也不晓得是前世积了什么德,人到中年还能咸鱼翻身,混的风风光光。
我对马老二一直没什么好感,我小时候在村上被当成扫把星,乡亲们见了我都是躲得远远的,马老二这个人不一样,那个时候他撞见我,都是要追着打我的。
这家伙年轻时就像是个行走的炮仗,憋着一肚子的火儿,找到机会就要发泄出来,他可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完全是随性而为。
马老二开始跑中巴车,我已经去了外地上学,回来坐车尽量也都是买去邻省的过路大巴车,尽量避开马老二家的中巴车,再加上这些年我回老家的次数也比较少,所以还没坐过马老二家的中巴车。
马老二看到是我,立刻笑逐颜开:“明娃子,快上车吧,这会儿可没别的车回镇上了,一会儿刚好把你带回村上,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该不会还在为前些年的事情生气吧?叔那时候混球,给你道个歉中不?”
人家道歉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要是再不上车,那就显得太小气,太不知好歹了。
说起来也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应该一直记恨在心里的,我笑了笑:“马叔,看您说的,我正愁没车回家呢,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上了中巴车,我才发现整个中巴车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连售票员都没有。
“马叔,你这怎么没拉到人?不会空跑一趟,亏了吧?”人家刚才对我释放了善意,我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当雕塑。
“没事,不亏的,我这算是晚班车,春强拉了一波刚走,我就是再碰碰运气,看看还有没有人。”马老二笑着说道。
我顿时恍然,这是肉烂烂锅里,怎么都不亏,反正钱都是让他们父子俩给赚了,能多拉一个人就是一份钱。
人家是做生意的,就算是一个村的,我也不能白占便宜,于是我拿出了手机,准备扫码付账。
“明娃子,你干啥?可别付钱,我就是顺路,就算不拉你,我也要回家的。”马老二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客套话还是知道的,别人做生意,客套话总要说,要是真的不给,人家回头背后可是要说闲话的。
我打开APP对着车厢上的收款码扫描,却发现APP根本没反应,我仔细一看,原来贴在车厢上的两个收款码都已经发黄损坏,就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根本无法扫描。
“马叔,你这收款码扫不出来啊,怎么贴纸都破了?”
“说了不让你扫了,你还不听。我这个车有点破,前几天下大雨,顶棚漏水,把收款码给弄湿了,你就安心坐着吧,那么晚了,顺道也要带你回家的。”马老二笑着说道。
怪不得付款码破损了,原来是被雨水泡烂了,这马老二也真够心大的,付款码烂了居然还不赶紧更换。
我掏出钱包,翻开夹层,终于找到了一张二十块压钱包的纸币,塞了过去:“马叔,这钱你必须收着,你要是不收,我就下车走回家。”
马老二收下了二十元,找回来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你这娃子,非要那么过细,多不好看。”
“马叔,看你说的,你是做生意的,跑车也要汽油钱,我总不能白占便宜。”
又寒暄了几句,我就坐在位置上不再说话了,主要是我跟马老二没什么共同话题,继续尬聊,还不如低头看看手机。
刚才付钱折腾来折腾去,没什么感觉,此刻坐着静下心来,我立刻闻到车厢里有股若有若无的怪味儿,闻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水泡了之后腐烂的味道。
这个马老二,做生意也太死要钱了,车厢顶棚漏水也不晓得赶紧修好,搞得有怪味了还在继续跑车拉客。
就他这做派,也就是在农村有市场,换到城市去,客人上车闻到味道,肯定会二话不说,下车就走的。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无聊的刷着手机,其实手机也没什么刷的,农村信号不太好,看个视频卡的不行,我就是找个事情做,以免跟马老二尬聊而已。
车子出了县城没多远,过了一个桥之后,马老二停下了中巴车,打开了车门,我抬起头,车门外有十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岁数也不一,正在排队上车。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人坐车?”
我只是随口嘟哝,因为这实在太奇怪了,要是路上遇到一两个,还很正常,这么多人一起坐车,怎么都有些不对。
马老二却笑了起来:“老顾客了,他们在这儿的厂里上班,每天都下班晚,我这趟车就是专门接他们的。”
听了马老二的话,我顿时了然。
就说嘛,做生意的哪有不赚钱的,怪不得那么晚还空车跑生意,原来是有这帮乘客打底,是怎么都不可能亏的。
只不过,这些乘客显得有些古怪,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上了车既不扫码付账,也没掏钱给马老二,就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连闲聊的话都没有。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些人也不晓得是在肉联厂还是污水处理厂上班,身上带着一股很臭的味道。
我以前只在那些专门负责处理动物下水的屠户身上闻过这种味道,这种臭味儿真的很冲,比我在火葬场烧尸的味道还要冲,让我呼吸困难。
臭味的袭击,乘客们的怪异举动,再加上不付钱的做派,让我忍不住开口低声冲着马老二问道:“马叔,他们是做什么的?我看上来也没结账啊?”
马老二笑了:“他们的钱都付过了,都是固定客户,天天在那个小厂里干活儿很累,上了车就会眯一会儿,到地方了我会停车叫他们下去的。”
我这才明白,想起看到的新闻上说,国家还有好几亿人月收入低于一千,不由得心中泛起同情:大家都是生活所迫,都不容易。
虽然马老二没跟我说那个小厂是做什么的,我也差不多猜到了,肯定是加工动物内脏的小作坊,要不然身上不会那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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