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得劲儿》
第5节

作者: 好冷一个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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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春林看着火焰,“是不是还嫌贵?那我再给你减点?”

  火焰拍着脑袋,难为情地说:“老哥啊,不是你的羊贵,是我……不怕你笑话,我,只有五百块钱。”
  此时,是火焰最难堪的时候,兜里没钱,腰杆子不硬,办事儿就小家子气,特别是在老百姓面前,很丢脸。虽然知道丢脸,但是火焰却无法避免类似的这种难堪局面,因为火焰兜里始终没有多少钱。
  关红锦喊着火焰书记那个窘迫的样子,心里难受了,他一手抱着羊一手掏出钱来,“哎呦我的书记呀,你这是干嘛呀,我知道你没带钱,我带着钱呐。”
  火焰问:“公款私款?”
  关红锦说:“公款,招待各单位领导属公事,本该从你的办公经费中列支。”
  火焰说:“请柬上写的是我个人请客,怎么能用公款呢?”

  关红锦说:“可你是为工作啊。”
  火焰说:“胡扯,请客吃饭是干工作吗?”
  于小全觉得机会来了,也一手抱着羊一手掏出钱,“火焰书记,我这儿有钱,私款。”
  火焰直摆手,“借你的钱我还得还,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你那小媳妇那么会过日子,一但查你的账,你怎么说,把我交代出去,我不丢人吗?一个县委书记都混到借钱的份儿上了。”
  于小全献不上殷勤,急了,“请客算我一个不就得了。”
  这句话惹麻烦了,火焰拍了一下于小全的脑袋,“你个小司机,敢和县委书记一起请客,我怎么介绍,我和我的司机于小全请同志们吃饭,行吗?”
  关红锦见于小全也碰了一鼻子灰,乐了。
  于小全红了脸,“算了,算了,火焰书记,你的忙儿我们不敢帮了,你自己克服吧。”

  李春林听了这一番对话,很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县委书记会不用公款请客,一个县委书记会只揣五百块钱出门,一个县委书记会担心还不上而不敢借钱。这有可能吗?挺让人怀疑的。
  火焰看出李春林又满肚子疑问,便拉着李春林,小声说:“老哥,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不能让他们听到。”
  李春林又觉得这个县委书记听婆婆妈妈的,买只羊能整出这么多岔头。
  火焰拉着李春林走到那棵树后,“老哥,还得请你理解我啊。今天请客,我就预备了八百块,一百块钱买酒,一百块钱买青菜和调料,一百块钱蒸馒头,剩多少了?五百块。跟老哥说实话,这个月我的零花钱都花完了,不能再跟家里要了。说到这儿,应该交代一下,我家里没老婆,有一个老妈。你说我能伸手把给老妈的钱再要回来吗?不能对吧?而且我这身份还不能借钱,说起来不知道你信不信。县委书记有县委书记的难处,不过这也得分谁当,我就觉得当这个县委书记难处很多。比如刚才,我如果借了关红锦的公款,那叫挪用公款,而且借了就借了,可还可不还,没人跟我要,也不会有人查我,现在,挪用五百块对于一个干部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经济问题了。其实,我也不服,挪用一块钱也是挪用啊?所以我不能借公款,我不能助长这个坏风气,缺钱了就借公款,那是借吗?那是想沾公家便宜。私款我也不能借,第一,领导借钱手下人敢不借吗?但是他们担心啊,换作我,我也担心,领导那么多事儿,忘了呢?谁敢向领导讨债?第二,他们巴不得给领导拿钱,这就不是借了,其实就是替领导付账。这就不正常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呐对吧?他们为什么这么踊跃给领导付账,打进步、打溜须呗。所以我觉得作为领导真不能借钱,在某种程度上说,领导借钱就是要钱。所以我认为领导干部还是拮据一点儿、勤俭一点儿的好,所以这次买羊我只有五百,多一块钱都拿不出来。老哥,你看先欠着行吗?”

  听了火焰的一席话,李春林感动了,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县委书记会为区区一百块动了这么多心思,想到了公与私,想到了为官和做人,说得这么明白,摆得这么正确。于是,他很干脆地说:“火焰书记买羊,我咋地也得照顾照顾,就五百了。”
  火焰如释重负,迅速将钱塞进李春林手里,“正好五百,谢谢了老李大哥!下回买羊我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关红锦和于小全歼买卖成交了,便摁倒两只老羊,开始捆绑。火焰却不让捆,说,这么老的羊还用捆吗?于是,关红锦和于小全就像对待老人一样,蹲着身,哈着腰,两边护着,把老羊赶到车后,又赶老羊上车,可老羊心有余力不足,怎么也跳不上去。火焰说,抱上车吧,这是羊奶奶,应该享受老年待遇。这句话把关红锦和于小全逗乐了,两个人一人一只,把老羊抱上车。

  火焰握住李春林的手,感激地说:“老哥,谢谢了!多好的羊啊,我会派畜牧局的专家到你着儿来,帮你总结一下经验。我走了,老哥,到县城一定来找我啊。”
  李春林说:“一定去。”
  李春林望着远去的越野车,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他都不敢相信,县委书记怎么会像一个老百姓一样讨价还价?火焰书记的日子真这么紧巴巴的吗?真不沾公家的便宜吗?真这么实在吗?李春林想,不会有假,一个县委书记犯不上和农民装相。其实,李春林愿意相信这都是真的,火焰书记真的是一个买东西会讨价还价的县委书记,真的是一个过日子进紧巴巴的县委书记,真的是一个不沾公家便宜的县委书记,这样的县委书记一定是实实在在的,一定能和老百姓心贴心。

  李春林的眼睛亮了,能看出他的心已经敞开了一条缝隙,正在接受阳光的照射,接受春风的抚慰。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干枯多皱脸上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日期:2012-02-10 08:51:30
  3
  1号车的后屁股里,多了两只老羊,惊恐地看着前边的三个生人,“咪咪”地叫着。
  关红锦说:“火焰书记,四十个一把手我都通知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到县宾馆食堂赴宴,而且还特别强调了一点,火焰书记请客,连司机一同请了,不准请假。”

  火焰说:“什么不准请假,这又不是开会。傻,县委书记请客,谁敢缺席?”
  关红锦拍了一下脑袋,“还真是。火焰书记,你给我的单子里面好像漏掉了一些部门,工会、团委、妇联、文联、工商联、残联……”
  火焰一摆手,“这些单位太穷了,不请他们。”
  关红锦惊讶了,想不到火焰书记会说这样世俗的话。
  火焰笑着,“又傻了,不知道我嫌贫爱富吗?”
  关红锦确实傻了,不过他觉得,火焰书记不是这样的人。领导做什么都是有意图,很多时候,下级是弄不懂的,但弄不懂也不敢问,领导懂就行了,我们做下级的只管做就是了。但话说回来了,懂了装不懂,默默把事情办到了领导心坎上,这才是高手,肯定会博得领导的赏识。

  于小全关心的不是政治问题,他关心的是车上的乘客,“关主任,看看那两只羊奶奶怎么样了。”
  关红锦回头看两只羊,心里没底,嘀咕着:“我一个办公室主任,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差事,张罗的宴会不少,哪回没像今天这样节俭。咱就说上一回,人大闭幕宴会,十桌,也是喝羊汤,两只肥羊,外加二十斤猪肉,吃的一点儿不剩。这回是四个班子领导,加各部委办局领导和司机,总共一百二十人,十二桌,就两只瘦羊,够吃吗?”

  两只羊趴着,朝关红锦投去哀求的目光。
  火焰闭着眼睛,随着车摇晃着,“说你没文化你不承认,说你傻你又不服,说你啰嗦你又不改,县委书记请客,属下能往死里吃吗?”
  关红锦彻底傻了,于小全笑了。
  关红锦不再吱声,给政府食堂发了一个信息:半小时到家,准备杀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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