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再吱声,但是关红锦心里照样嘀咕,就这情况,能不啰嗦吗?这明摆着嘛,总共八百块钱,办十二桌酒席,就算能把干部们的脖颈扎上,只把一百二十张嘴填满,也不一定够用。关红锦认为,这么请客不如不请,落了单位落了人不说,还让人没吃好没吃饱,结果惹得请到的人不高兴,没请的人更不高。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百姓都懂,而火焰书记为什么就不管不顾呢?话说回来了,老百姓可以错,错了产生不了多大恶果,而一个领导干部就不一样了,做事情,尤其是端“盘子”,一定要端平。别小看这端“盘子”,端平了班子就和谐了,班子和谐了“官场”就和谐了,“官场”和谐了政界就和谐了,政界和谐了社会就和谐了。也就是说,这顿饭不安排则已,安排了就得考虑周全,这也是端“盘子”,端平了摆正了是策略,吃好了高兴了是结果,团结了和谐了是目的。然而,无论关红锦怎么担心,都是没用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必须就这个情况,安排这个事情,它能做的只是盘算怎么把这么少的羊肉,处理成一席丰盛的羊肉大宴。
日期:2012-02-11 00:22:08
4
临近中午,稀忽林县宾馆后院儿里已经停了几十辆小车,高档车居多,还有各式小轿车陆续驶进。稀忽林县四个班子领导和四十个部办委局的一把手陆续下车,都是喜气洋洋的。
卫生局长于大勇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拍了一下水利局长张来水的后背,“张局长,这个春天是真累呀,脚打后脑勺。包村支农,天天泡在村子里,哪年也没有今年落实的到位。”
张来水说:“于局长,累叫唤了吧?”
于大勇说:“为人民服务,叫唤啥呀,就是骨头散架子了。”
张来水闻着从政府食堂里飘出的羊汤味道,“工作不会白干的,火焰书记心里有数,心疼咱们了,这不,请咱们喝羊汤了。”
于大勇也闻着羊汤的味道,点着头,“张局长说的是呀,虽然只是一碗羊汤,但是,暖人心啊。”
正说着,“黑W90005”号车驶进来,车身一层泥。县委副书记邱东亚从车上来,四下看着。
于大勇赶紧凑过去,“邱书记,今天下乡了?”
邱东亚踌躇满志,“什么叫今天下乡了,天天都在乡下,这一春天就没在家呆过。”
张来水也凑过来,“今年,领导亲自带队下乡,蹲点服务,真是辛苦!”
三个人有说有笑,走进设在县宾馆内的政府食堂。
这时,又有两台高排量进口大吉普驶入。人大主任张万发和政协主席曲云山从车上下来,相互打着招呼。
张万发说:“曲主席,我这些天一直在乡下,家里的事儿没大过问。你这个政协主席知道不知道,火焰书记怎么突然请起客来了?”
曲云山说:“张主任,你人大主任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再说我也一直在村子里,怎么会知道。”
张万发四下一望,一院子小牌号公务车,“各大实权单位几乎都来了,席面很大呀,什么由头呢?”
曲云山神秘地说:“火焰书记是单身,会不会是办喜事儿啊?”
张万发打着哈哈,“办喜事儿怎么会这么兴师动众?不像他的风格。”
曲云山想想也是,火焰在工作上绝对张扬,但在生活上却非常低调,低得就差吃糠咽菜了,就差破衣烂衫了。他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领导干部,更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搭班子,说实话,曲云山瞧不起火焰的这一出,他敢肯定,张万发也瞧不起火焰,再困难也是教授出身,而且还当过市委党校副校长,月工资曾经五千多,不至于这么寒酸吧?不至于这么节俭吧?再说,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了,掌握一方大权的人,也不知道讲究一点儿,不穿新衣裳也行,那你把就衣裳熨平了啊,他不的,就那么褶子吧唧的穿出来,这个可以不笑话他,那么你吃饭总得像那么回事儿吧,他不的,和谁出门儿都是吃快餐,各吃各的,而且“吃糠咽菜”。这就是稀忽林县委书记,好剑走偏锋,爱整景儿肇事儿,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请客,而且还是个人请客?肯定有由头,就是不知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他说:“进去吧,进去就知道了,摆得什么席,唱得什么戏。”
张万发点着头,他也觉得这里面有戏。
请客不是一件简单事,特别是在官面儿上,特别是在领导层,特别是以私人名义,你得找理由,得是那种不经意的或者是偶然间的理由,而且一旦请了会得到很热烈的相应的理由,而且还不能牵扯到工作或者敏感话题,这就是技巧了。领导见间有很多圈子,战线圈子、老乡圈子、同学圈子、战友圈子、晨练圈子、钓鱼圈子、打麻将圈子,比如某某出差回来了接风,某某高就了祝贺,某某儿子结婚喝喜酒,某某打麻将赢了吃大户,某某钓到大鱼了开洋荤,这些理由都不牵扯工作,也不是拉帮结伙,更不是密谋什么,所以圈外领导知道了都不会猜忌。官场上忌讳搞朋党拉帮派,尤其是一把手,最愿意看到的并不是下面的团结,而是以他为中心的团结,也就是说,你围绕着他,就叫团结,你围绕着其他领导,就叫拉帮结伙搞小动作。在张万发的记忆里,在稀忽林县就从来没有看到过或听说过,有三个以上的县委常委在私下里的聚过会,吃过饭。
火焰这次召集四个班子和各大单位、部门一把手吃饭,面儿这么宽,场面这么大,是什么理由?大家总在乡下,长时间看不到,想了?不会,他来稀忽林不到一年,和大家私下里又没什么交往,所以没什么感情,他这个人很怪僻,闲下来的时候,宁可在市场里走走,也不在“官场”里逗留,好像下了班他就不是官了,是平民百姓。觉得大家最近抓绿色食品种植园区很辛苦,慰问大家?更不会,他觉得我们这些干部干什么工作、干多累的工作都是应该的,因为都是公仆。那么,今天的客为什么请?一定是有话要说,什么话呢?
张万发和曲云山二人也走进县宾馆食堂。
日期:2012-02-11 09:44:19
第四章:本县长陪大伙儿喝一杯,交流交流
1
稀忽林县政府食堂设在县宾馆后侧的一间大厅内,可放四十张桌子。今天,大厅内摆放了十二张,每张桌子上四个盆子,第一盆,羊肉炒大葱,第二盆,羊汤,第三盆,黄瓜、辣椒、大葱、小生菜,还有一大碗鸡蛋酱,第四盆,大馒头,都冒着蒸蒸热气,另外还配有葱、姜、蒜、香菜、盐、醋、味精、辣椒油。最醒目的是每张桌上的塑料桶,那是散装的阳村小烧。其中,六张桌子上摆放着就餐者的名牌,另六张桌子每桌中间摆放一个桌牌:司机师傅席。
关红锦在门口迎接,引导县领导就座,还有几名县委干部,引导各部门、单位一把手和司机入座。
食堂里很嘈杂,大多数干部们都是从乡下回来,多日不见,坐在一起免不了寒暄、客套,扯淡、开玩笑。
火焰和关久长走进来,食堂嘎然安静下来,所有的脸都转向火焰和关久长。
关久长四十多一点儿,高个子,长得帅气,他哈哈笑着:“到底是县委书记请客,座无虚席啊。哎,刚才还挺热闹的,怎么不说了?说呀,扯呀,开玩笑也行,胡咧咧也可以,要的就是放松,要高高兴兴喝好这顿羊汤,不然对不起火焰书记的关怀啊!”
火焰和关久长比,矮了半头,而且不如人家白净,不但黑,眼睛还小,他走到十二张桌子当中,和悦地看着每一位领导干部。
关久长热情洋溢地主持起来:“同志们,朋友们,羊肉端上了桌子,羊汤也盛到了碗里,咱们请火焰书记讲话。”
领导干部们都站起来,都看火焰,等着火焰讲话。
火焰笑容可掬,“同志们,今年我们稀忽林县实施了绿色食品开发战略,筹集了三个亿,完成了二十万亩绿色食品种植园区建设,绿色食品加工基地也如期开工了。这些日子,同志们包村,扶持绿色食品种植,很累,很辛苦。今天,我亲自到冷村,抓了两只羊,又请来蒙古族一级厨师上灶,慰劳一下同志们,让大家解解乏。”
领导干部们鼓掌。
火焰接着说:“我和关县长商量过了,为了把这顿酒喝好,放假一下午。同志们,没有约束了,放开了,可以大块儿吃肉,大碗喝汤,大杯喝酒,喝多了就回家睡觉。”
关久长拎起酒桶,“来吧,都把酒倒满了。”
桌上全是大号口杯,干部们自行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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