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哥哥进了奇胜的死对头长丰镖局当了镖头,越发卯足了劲儿跟弟弟对着干,竟成了仇敌的架势。一次两个镖局为了争一趟镖,在大街上火拼起来,那弟弟一刀将自己亲哥哥的脑袋削下半个,自己也被人从背后捅了个透心凉。
还有一个似乎和知府大人的姨太太的奶娘有些什么亲戚关系,正巧衙门招捕快,便把他给荐去了。从此穿上官衣吃起了皇粮,威风八面,奇胜和长丰两个镖局火拼出人命时就是他带着人去抓人的。
日期:2008-12-25 11:09:00
奇胜和长丰火拼的那一年,梅枝终于有孕了。可以说是老年得子的薛老爷乐得合不拢嘴,梅枝更是母凭子贵在府里越发趾高气昂,过去见了大夫人还欠着身子问问安,如今却连头都不愿意低了,梗着脖子说:
“姐姐,妹妹身子不方便,不能给您行礼了。姐姐多见谅啊。”
大夫人也不恼,不冷不热地瞄她一眼,带着随身伺候的丫头过去了,留下梅枝站在那儿得意地笑。
梅枝在笑,我也在笑,因为我知道,很快又要有戏看了。
那个宝贵的胎儿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梅枝开始琢磨着提高自己在薛府的地位。
当薛老爷小心翼翼地向大夫人提出将梅枝妾氏的地位提升为二房夫人时,大夫人拨弄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
“梅枝若能为薛家开枝散叶,也是她的功劳,给她个二夫人的名份也没什么不行的。”
大夫人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着,我看到薛老爷偷偷出了口气。
“这样吧,等她孩子生出来,要是个男孩儿,老爷你就收她做二房吧,这样我在哥哥面前也好有个交待。”
软中带硬的话让老爷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忙表态:
“夫人你放心,梅枝就是生了男孩儿,那孩子也得管你叫娘,叫她二娘。咱们薛家的当家主母永远是你。”
说完,擦着冷汗跑了。
等他出去了,大夫人才睁开眼,冷冷地看了门口一会儿,只听得“啪嗒”一声,手里的佛珠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大夫人收回目光,看了看地上的佛珠,再看看自己的手,良久,念出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要放下屠刀了吗?我这个鬼都不信!
我嗤笑一声从窗子飘了出去,这是我前阵子才发觉的,做鬼是可以飘的,不由得有些懊恼,白白用腿走了这几年。
除夕的时候,梅枝临盆。产房里的人进进出出,梅枝在床上叫得撕心裂肺。薛老爷穿了一身土黄色的袍子,迈着他那两条短腿,象个长了脚的烧饼一样在大厅里来回地转,大夫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照旧捻动佛珠。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到阎王殿上走一遭,梅枝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连自己生的孩子都没能看一眼就断了气。那孩子理所当然地被直接送到了大夫人手里,他果然是要叫大夫人一声“娘”的。
薛老爷哭了一会儿就去找人安排梅枝的后事了,产婆等薛老爷出去了,便收了方才悲痛的表情,乐滋滋地从大夫人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道了声“恭喜大夫人喜得贵子”便出去了。
她是个经验老道的稳婆,什么样的产妇都见过,什么情形的胎儿都接生过,自然也清楚怎么让一个生产的女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日期:2008-12-25 19:19:00
5. 化妖
转眼又是一年,外面鞭炮声声,薛府也是热闹滚滚,正月十五是新年的尾巴,说什么也不能简单地过。
我坐在房梁上,看大夫人逗那孩子,一旁的小丫头伶俐地谄媚:
“小少爷真可爱,瞧这眉眼儿,多象……老爷!”
看看刚满周岁的小孩儿粉嫩嫩的小脸儿,再想想老爷那包子一样的脸,我噗哧一声笑了。大夫人那位做翰林的哥哥如今进了尚书省,官拜侍郎,年前疏通关系,让薛老爷出钱捐了个员外郎,薛府成了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官宦人家”。
梅枝早已成了大夫人香炉里的一撮灰烬,没人再记得她。不过她跟我不同,总算得了一副薄棺容身。
知府大人带着师爷和捕头来拜年。当年从薛府出去的那个护院,在衙门里安安稳稳地混了这些年,去年娶了知府大人姨太太房里的一个丫头当老婆。不久前老捕头终于告老卸职了,他顺理成章地接了捕头的差。
几个人在大厅里聊得挺投机,说来说去也就是如何垄断行市、怎样压榨民脂民膏、那些搜刮来的钱财怎么分,都是惯常的话题了。不过今年也增加了些新内容,知府大人在扬州的任满了,过完年就要转任别处,他这次来,一来是给薛老爷,现在要叫薛员外了,通个气,让他准备好打点继任者,二来则是想临走再捞一笔。
我料想他们说不出什么好东西,也就没兴趣去听了。身子穿过房顶来到屋外,坐在屋顶上看着街上的灯火。日子过得真快,我就这样看着他们,竟然也过了八年光阴。
那道长下的咒术,后来不慎又用掉一次,如今就剩下最后的机会了。不过这几年我的脾性也收敛了不少,起初每次看到他们,我总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动杀念,有时候看到他们春风得意,真真恨得撕心裂肺。后来慢慢的居然也看开了,心中的那股火也冷了下来,看着那些人或生或死,就好像看戏一样,通通与我无关。
这大概就是佛家讲的,“超脱”了吧?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锣鼓喧闹,抬头一看,竟然是“天狗食月”了。
原本黄澄澄的月亮现在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一道阴影出现在边缘,慢慢扩大,朝着中心移动。街上的喧闹越发嘹亮急促起来,一阵快过一阵,一阵响过一阵,直到血月变成了一个只剩下红边的黑月亮,吵闹声达到了顶点。
不知道是不是盯着同一个太久的关系,我竟然看到月亮上出现了一些浮动的小光球,一颗颗亮晶晶地如稀有的宝石,好像下雪一样,飘飘荡荡地往下落。我抱膝坐在屋顶上看着难得的美景,冷不丁一个小光球就冲着我这边飘了过来。
好奇地伸出手去接,本以为那光球会跟雪花什么的一样,穿过我的手,却没想到它在碰到我手的一瞬间,闪了一下,我居然感到手心一烫。猛地将手缩回,仔细看看,却什么伤痕也没有。错觉吧?
日期:2008-12-26 12:29:00
今天的月亮很奇怪,我也跟着奇怪了,居然兴起了回家看看的念头。
穿过院墙,我朝记忆中的“家”飘去。自六岁被卖入沁芳楼,我便再没回去过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住在那里。
城南郊彭家村,简陋的破屋,还没靠近就已经听到了爹的之乎者也、娘的怒骂还有弟妹们的哭闹。
“夫家国之理乱,在乎文武之道也。昔者圣人之……”
“念,念,念!你个死老头子,整天就知道念你那些酸文!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当你是个才子,以为嫁给你就算不能当个诰命夫人,好歹也不愁温饱。没想到你这不长进的东西,连个师爷都当不上,整天除了装模做样,半点本事都没有!”
“你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什么酸文,这是圣贤书!昔者圣人之……”
屋子里“啪”地一声,应该是娘把他的书抢了摔在地上。
“圣个屁!饭都吃不上了,还圣贤?圣贤给你饭吃?”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娶妻不贤哪!”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屋内娘的怒骂已经升级为哭号,配合着几个孩子的嚎啕,煞是热闹。
我站在枯柴的门外听着,却没有进去看看的欲望。里面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我想都能想得出来,毕竟是亲眼看了多年的了。
我那终日与书卷为伍的父亲是典型的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全家的生活都靠几亩薄田和娘做些豆腐在镇上卖勉强维持,父亲只管埋头做他那所谓的“学问”。
我娘不过是一介村妇,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一辈子精打细算,唯一做的冲动事就是嫁给了当时刚考上秀才的爹。满以为从此能跟着平步青云,说不定还能轮上个封妻荫子,却没想到错把山鸡看成了凤凰,当年踌躇满志的秀才过了二十年还只是个踌躇满志的秀才,再也没能前进一步。
“娘,我饿……”
孩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娘的骂声,她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应是去安抚孩子了,随即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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