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两人拉起来,程千帆假装还要上去揍人,被马一守拉住了。
“你个臭小子,你也给我老实点。”马一守冲着程千帆骂道。
“姆妈个搓比!”驶室里金克木拳头砸车顶棚骂道。
程千帆悻悻地瞪了朱源一眼,朝着车厢地面吐了口口水,指了指对方,哼了一声走开了。
在背过身去之后,程千帆沉默的看着车外,他深呼吸一口气。
就在他刚才抓住‘朱源’的时候,朱源的衣服被掀起小部分,一闪而过可见背部明显有伤痕,应该是类似鞭打的痕迹。
在公寓里抓捕此人的时候,程千帆踹了对方一脚隐约看到腰部的一点伤痕,只是屋内关着窗户光线照明不佳而且当时朱源几乎没有进一步反抗,他没有机会进一步去确证。
所以,他刚才故意使了个手段再次印证。
果然有伤在身。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
有伤在身?
伤从何来?
红党被抓捕,身上带伤的情况,不能说常见,却也是有的。
但是,结合他此前的一些判断,怀疑本身加上一个新的疑点,还有,干干净净的垃圾桶,以及他兜里的那碎纸片。
这么多的疑点在一个人的身上接二连三的出现,对于一个地下工作者来说,这足以使得他保持高度的怀疑和警惕了。
程千帆一只手扶住车厢挡板,点燃了香烟,喷云吐雾的同何关闲聊。
呼出的白雾和烟气混在一起,旋即被早春的寒风吹散了。
烟头的火苗忽闪忽灭。
他猛抽了一口,将还剩下小半截的烟屁股扔出车外,引来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的争抢。
路边,两个安南巡捕挥舞着警棍驱赶,一个乞儿被打的嗷的一声惨叫,一瘸一拐的躲藏,安南巡捕哈哈大笑的让乞儿学狗叫……
军卡远去,程千帆咬着牙,抓住车栏杆的手指,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该死的世道!
这就是无数和自己一样的同志,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去战斗的——
理由!
众巡捕押解着‘朱源’回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就看到巡捕房的便衣探长赵枢理带着几名探目已经在等候。
朱源被密探押走,赵枢理没有急着走,抽着烟和金克木聊着天,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看起来言谈甚欢。
何关有些着急,为程千帆担心:
这赵枢理是覃德泰的心腹,这要是看到老莫这幅惨样,弄不好当场发作。
“千帆,一会我就说老莫是我揍得。”何关咬了咬牙说道,“赵探长看到我舅舅的面子上,不会拿我怎么着的。”
“休想。”程千帆瞪了何关一眼,“你这是是要昧下老莫的功劳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何关急了。
“抬起来。”程千帆微微一笑,“老莫奋勇当先,英勇负伤,此乃我部光荣之事,正好向赵探长报喜呢。”
程千帆看到赵枢理在此,就一直在观察,他要观察赵枢理对待金克木的态度。
赵枢理是覃德泰的远房亲戚和绝对心腹,其人一向眼高于顶,对待金克木等巡长也基本上公事公办的倨傲态度。
此时瞧见赵枢理和金克木竟然聊得相当熟络,自然是有原因的。
程千帆大喜,心中也是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这番谋划中最后的那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环,落子为安!
报喜?
何关这回是真的有些懵了。
程千帆没工夫同何关解释,催促着何关抬起‘担架’,竟是径直朝着赵枢理和金克木那边过去。
“这谁呀?”赵枢理扫了一眼从担架抬出来的满脸血污之人,惊讶问道,一时之间竟是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谁。
“报告赵探长。”程千帆表情略悲愤,“这是莫守礼巡官,莫巡官在此次行动中为了掩护我等,奋勇当先,和凶徒激烈搏斗中英勇负伤,莫巡官是英雄,我等看在眼中,感佩于肺腑。”
“这是老莫?”赵枢理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肿胀的如同猪头的胖脸,全然看不出本来面目,还捏了捏血肉模糊的脸,随即用老莫的衣服擦拭了血水,扭头问“怎会如此?”
其余众巡捕悄摸摸靠近,听闻程千帆竟面不改色,如此颠倒是非,均是震惊了,这小程今儿个撞邪了?
不管怎么说,老莫也是同僚,程千帆对老莫下手的手段堪称阴狠手辣,此种手段,这些老江湖的巡捕也不是个个都敢如此作为的。
特别是小程平日里的老实本分,这种对比效果更加令人惊骇。
此番更是如此大胆‘谎报军情’!
他怎么敢的?
众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巡长金克木,这个时候,只要金克木一句话,小程的谎言就被会立马揭穿。
“是啊。”金克木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竟是感叹一声,指了指担架上的老莫,“我也没想到老莫竟是如此英勇,也没和大家言语,第一个勇敢的冲进去,令金某刮目相看啊!”
众巡捕目瞪口呆。
何关更是如此,他对自家娘舅最了解了,金克木素来谨慎,不像是会冒着得罪总巡长覃德泰的危险来维护程千帆的为人啊。
莫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小看了舅舅?
“竟如此英勇、惨烈。”赵枢理赞叹一声,“这老莫,啧,还真没看出来啊,也不枉覃总对他的一番照顾提携了。”
“是啊,赵探长,您是没看到,老莫勇敢的紧哦。”马一守跟着说道。
程千帆是他的徒弟,他刚才还在考虑如何撇开这件事,不要沾惹到自己身上,此时尽管不知道为何金克木要维护小程,但是不妨碍他感叹附和。
“覃总得知此事,定会欢喜。”赵枢理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面不改色,还弯腰查看了一下老莫的伤势,露出担心同僚的神情。
赵枢理轻笑一声,冲着金克木拱拱手,“老金,公务在身,赵某告辞先。”
“改日老金我做东,老赵你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
待赵枢理离开之后,现场竟是鸦雀无声,这件事太诡异了,众人一时之间看不透,还是少多嘴为妙。
“金头,要请客咯。”程千帆却是嘻嘻哈哈的,冲着金克木拱手说。
“你小子。”金克木面色复杂,看了程千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冲着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大家今天这活干得不错,下值后,迎宾楼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大喜,喊着‘金头四海’、‘巡长大气’,闹腾了好一会后被金克木笑骂着滚去干活,才笑哈哈的各自散开。
至于躺在担架上的老莫,竟是无人去理会。
众人都是猴儿精,尽管看不透内中乾坤,但是,有一点大家明白的。
这老莫,栽了!
本就是一个不讨喜的同僚,理会他作甚,不趁机踩他几脚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程千帆叹口气,叫了一个在捕房帮闲的雇员一起,将这老莫抬到了医疗室。
“你去忙你的吧。”
待对方离开后,程千帆站在门口抽了根烟,观察了一番,看四下无人,才返回从老莫的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仔细看了看后,又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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