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与婶母对玲珑的恩情,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但是婶母……叔父已经死了,就算您杀了燕王,叔父也不会活过来,为何不学着放下,让自己好过,也让叔父在天之灵得以安宁!”
“你可真是护着刘业,好好好!”卫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仰天悲声道:“老爷,你睁眼看一看,这就是你疼了一辈子的侄女,你尸骨未寒,她就已经处处帮着仇人说话,把你的仇怨抛之脑后!”
卫玲珑又急又难过,“婶母你……您到底要我怎么说才明白。”
“你不必说!”卫夫人面罩寒霜,冷冷盯着她,“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你婶母,我们卫家与你再无干系!”
见她要与自己断绝关系,卫玲珑大惊失色,慌忙跪下道:“婶母息怒,玲珑知错。”
卫夫人面无表情地道:“回府之后,我会让人将你的东西收拾出来,放心,属于你的金银细软,我一样都不会苛扣,你全部都拿走。”
卫玲珑拉着她的衣角,含泪道:“自从叔父从汾阳将玲珑接来后,卫府就是玲珑唯一的家,除了卫府,玲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求婶母不要赶玲珑走,求求你!”
卫夫人怆然一笑,“就算我不赶你,卫府……又还能住多久,终归还是要流落街头。”她自卫玲珑手里攥出衣衫,冷冷道:“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你!”说罢,她转身冒雪离开,没有回头。
“婶母!”任卫玲珑如何呼喊落泪,卫夫人脚步都不曾有一丝停顿,她伏地痛哭,泪水一滴滴落在雪地中,将积雪融化出一个小小的洞,但很快又被随之落下的雪覆住。
眼见卫夫人身影即将消失在风雪中,卫玲珑抬起冻得近乎麻木的手,抹一抹泪,捡起一旁的伞追了上去,像刚才一样,替卫夫人遮挡着风雪,任卫夫人言语怎样难听,只当没听到,紧紧跟随一旁。
卫夫人见赶不走她,干脆不理会,只顾自己往前走着,风雪连天,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地上又是积满了厚厚的雪,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困难,好不容易走到养心殿,却是殿门紧闭。
有太监走到等在檐下的卫夫人身前,垂目道:“皇上龙体不适,不能召见,夫人请回。”
卫夫人闻言,连忙道:“我有要紧之事禀告陛下,请公公替我再通传一声。”
“夫人还是回去吧。”太监说得虽然客气,却异常坚决,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见太监要离去,卫夫人大急,急忙褪下腕间的玉镯塞到太监手里,“这个玉镯是我当年的嫁妆,翠如碧水,至少值千金之数,请公公通融一下。”
太监眯眼打量着手里镯子,颔首道:“嗯,碧绿通透,无棉无裂,就算放在宫里头也是个好东西,卫夫人当真舍得?”
卫夫人赔笑道:“只要公公喜欢就好。”
“咱家倒确实喜欢,不过……”在卫夫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狠狠将镯子砸在地上,“叮”得一声响,这只上好的镯子顿时断成了几截。
不等卫夫人反应过来,他已是冷了脸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贿赂咱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断成几截的链子,卫夫人又心疼又难过,这只镯子她自出嫁起,就一直戴着,至今二三十载,若非为了老爷之事,她是断断不肯拿出来的,结果却是这样。
她不敢怨怪,反而赔尽了小心,“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公……”
“行了!”太监冷冷打断,“看在卫大人的份上,这件事咱家不与你计较,赶紧回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赶着卫夫人二人,将她们赶出了殿檐。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令卫夫人又气又恼,寂寂半晌,她突然屈膝跪在雪地里,咬牙道:“皇上一日不肯见我,我就在这里一日不起!”
太监沉了脸道:“大胆刁妇,再赖着不走,咱家可真不客气了。”
卫夫人冷声道:“老爷是朝廷二品大员,我亦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你不过是养心殿一名太监,难道还敢对我用刑吗?”
太监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诰命夫人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品阶毕竟在那里,除非皇上下旨废黜,否则他还真是不能动刑。
太监无法,狠狠一挥袖子,冷哼道:“你要跪就跪着吧,看你能跪到什么时候。”说着,他回了耳房,偌大的广场,除了檐下几名太监之外,就只有卫夫人与卫玲珑二人。
卫玲珑替她挡住头顶的雪,劝道:“婶母,皇上明摆着是不肯见您,不如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你自是巴不得我回去。”卫夫人盯着朱红殿门,咬牙道:“见不到皇上,我绝不走。”说着,她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卫玲珑,“刚才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明白,你走就是了。”
卫玲珑怎么放心留她一人在宫中,叹息一声,屈膝跪在她身侧,冰凉的积雪濡湿了薄薄的棉衣素服,一层又一层的湿冷渗入双腿之中,伞又撑在卫夫人头顶,她自己全然暴露在风雪之中,上寒下冷,冻得牙齿格格发颤,卫夫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但还是坚持跪着,不肯起身。
雪一点点积起,漫过她们的膝盖,卫玲珑衣上、发上乃至睫毛都覆了一层白白的雪,至于手脚早已冻得冰凉,再这样跪下去,真有可能活活冻死。
两双千层底靴子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继而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这连绵风雪中响起,“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跪在这里?”
卫夫人哆嗦着抬起头,映入眼睑着是一名乘在肩舆上的华服女子,她认得,是容妃,她曾在一次宫宴中见过,虽不是出身名门,却极得皇上恩宠;若她能帮着自己说上一言半句,皇上一定会见自己,想到这里,卫夫人急忙想要说话,无奈跪得太久,连嘴也冻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容妃见状,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顿一顿,她又道:“这里天寒地冻,你们这样跪着,非得冻出毛病来不可,不妨去本宫那里坐一会儿,等暖和了身子再慢慢说。”
卫夫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点点头,见她答应,容妃唤过跟在一旁的宫人,将她们搀扶起来,一步步挪动僵硬的双脚往她所住的长春宫行去。
一进大殿,便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炭盆里燃着通红的银炭,不时发出“滋滋”的轻响。
在她们坐下后,容妃细心地让宫人将炭盆端到她们脚边,又让人去煮了两碗姜茶来,如此半晌,卫夫人与卫玲珑才算缓了过来,也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留意到容妃小腹隆起,竟是怀有龙嗣,看肚子大小应该是怀孕六七个月了,之前因为披着大氅未曾看出来。
容妃抿了一口温热的羊奶,好奇地道:“本宫刚才看望端妃妹妹回来,往常走的那条道积雪未扫,所以取道养心殿前的一条路,结果竟让本宫看到你们二人跪在冰天雪地里,你们这样就不怕冻坏了身子吗?”
卫夫人搓着还有些冰凉的手,涩声道:“臣妇也不想,只是……臣妇实在没办法了。”
容妃打量了她一眼,疑声道:“本宫认得你,你是卫大人的妻子,听说……卫大人刚刚去了,你不在府中料理后事,进宫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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