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倚势逼死朝廷命官,其罪与亲手杀人者无异,更有多名朝廷命官被燕王逼得走投无路,令朝堂不宁,人人自危,恕臣妇直言,一日不惩燕王,大梁一日难安。”
见她说得越来越放肆,兰珠不禁喝道:“满口胡言,还不赶紧闭嘴!”
太后摆一摆手,眉目平静地道:“你想哀家赐死业儿?”
卫夫人咬着森森白牙,一字一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太后取过一枚橘子徐徐剥着,偌大的殿宇寂静无声,她随手将剥下的橘皮掷入炭盆之中,梅香隐约的殿内多了一股清新之气,“业儿虽是哀家所生,但哀家素来认理不认人,若业儿真犯下杀人罪,不需你说,哀家也会将他押去刑部,依律处死;可是现在……”她抬眸,注目于卫夫人,精光微闪,“你倒说说,业儿犯了大梁哪条律法?”
卫夫人闻言,急急道:“燕王逼死……”
太后打断她,眯眸道:“衙门审案定罪,皆要有人证物证,你又有何证据,证明卫卿是被业儿逼死?只凭你片面之词,就要哀家定一个一品亲王死罪,简直是荒谬!”说到后面,已是暗含雷霆之怒!
卫夫人没想到一直和颜悦色的太后会突然发难,一时怔在了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愤然道:“太后这么说,分明就是偏坦燕王,臣妇不服!”
“大胆!”太后用力一拍扶手,平顺光滑的衣衫泛起一阵剧烈的波动,似一池被倏然打破平静的湖水,神情肃冷地道:“哀家怜你丧夫心切,不忍苛责,你却得寸进尺,放肆无度,真以为哀家不会治你的罪吗?”
卫玲珑见她大有怪罪之意,急忙膝行上前,叩首道:“婶母并非有意触犯凤颜,还请太后息怒!”
卫夫人并不领情,盯了太后道:“太后是非不分,偏袒循私,就不怕遭天下人指责吗?”
太后扶着兰珠的手起身,缓步来到她身前,一缕缕清寒如刀锋的冰冷在她眸中闪现,“刚才那句话,哀家当没听到,再有下一次,哀家不介意治你一个犯上不敬之罪。”说罢,沉声道:“退下。”
卫夫人狠狠一掐掌心,咬牙道:“若太后不肯主持公道,臣妇……”
“不要与哀家说什么长跪慈宁宫不起的话!”太后倏然暴喝,宫中侍从尽皆变色跪下,叩请她息怒。
太后回到宝座前,捡过那枚剥得极为干净的橘子,掷到之前抛了橘皮的炭盆中,在一连串“吱吱”轻响中,原本金黄的橘肉被炭火烤得发黑,汁水不断从里面渗出来,太后冷眼道:“哀家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的孩子呢,他们死了也无所谓吗?”
卫夫人脸庞瞬间雪白,颤声道:“他们与这件事并无关系。”
太后徐徐捻着指尖浑圆翠绿的珠子,凉声道:“有无关系,就看你怎么做了,怎么说他们也是卫卿仅存的骨血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去了黄泉地府,你要怎么向卫卿交待?怎么向卫家列祖列宗交待?”
卫夫人死死咬着牙,是她小看眼前这一位了,能够在宫中屹立不倒,最终成为慈宁宫的主人,又岂会省油的灯。
许久,她终是无可奈何地道:“臣妇告退。”
在她们二人离开后,太后盯着重新合上的殿门,冷声道:“兰珠。”
兰珠神色一动,恭敬地道:“奴婢在。”
“传哀家懿旨,让燕王今夜来慈宁宫用膳。”
“遵旨。”兰珠答应一声,迅速将话传了下去。
慈宁宫外依旧大雪纷飞,几名宫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在那里扫雪,但每每才刚扫净,便又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又要重新扫,周而复始。
“婶母!婶母!”卫玲珑撑伞追着走在前面的卫夫人,好不容易才追上,替她挡住漫天落下的大雪,“雪天路滑,婶母您走慢一些,小心摔着。”
卫夫人一言不发,只是面色阴沉地走着,卫玲珑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多言,安静跟在她身边,软底绣鞋踩在雪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怕卫夫人受凉,尽量将伞往卫夫人那边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伞椽外,忍着受一层又一层落在面上、颈上的冰凉。
走了一阵子,卫玲珑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道:“婶母,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我知道。”卫夫人简洁地回了一句,脚步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卫玲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试探道:“婶母想去哪里?”
“养心殿。”听得这三个字,卫玲珑脱口道:“婶母要去见皇上?”
“不错。”卫夫人眉目阴寒胜雪,“既然太后不肯替我主持公道,我就去见皇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过刘业这个杀人凶手!”
卫玲珑又急又忧,摇头道:“婶母算了,燕王与皇上一母同胞,他又怎么会下旨诛杀燕王,再说在这件事上,燕王并没有大错!”
卫夫人脚步倏然一停,目光森森地盯着卫玲珑,“刘业害死老爷,这还不是大错?”
卫玲珑叹息道:“我知道婶母一时不能接受叔父的死,但燕王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错,叔父也知道,所以他在遗书中没有怪过燕王一句,叔父之所以自尽,不是恨燕王,而是想用命去抵那笔欠银,让您与绣儿他们能够过得好一些,您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我想不明白?”卫夫人冷笑连连,下一刻,尖锐恨毒的声音震破漫天飞雪,“我只知道,若不是他逼着不放,老爷不会死,卫府不会家破人亡;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卫玲珑急得顿足,“婶母……”
“你的帐我还没与你算呢!”卫夫人横目道:“刚才在慈宁宫中,你明明也在,却是一句都不帮着说,到底刘业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向着他?”不等卫玲珑言语,她又眉目生疑地道:“我记得了,昨夜刘业走后,你也出去过;绣儿说你回来时,身上还多了一件披风,你去见了他,披风是他给你的对不对?”
卫玲珑被她逼得没有办法,只得道:“我是见过燕王,但并无其它,只是请燕王网开一面,留下叔父在城南的宅子,让婶母与绣儿几个有地方栖身。”
卫夫人盯了她半晌,突然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玲珑不敢,只是想替……”卫玲珑话说到一半,卫夫人突然一掌掴在她脸上,一瞬间,白玉般的脸上浮现出五个触目惊心的通红指印。
卫夫人这一掌掴得极重,卫玲珑眼冒金星,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捂了脸颊满面愕然地望着卫夫人,“婶母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卫夫人寒声道:“我代老爷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卫玲珑难过而委屈,“我做错了什么?”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卫夫人姣好的面容扭曲如恶鬼,“你眼见老爷死了,卫府没落,就想着赶紧攀一个高枝,好继续过你的好日子,燕王就是那根高枝!”
“不是!”见她误会自己,卫玲珑连忙解释,“我真的只是求燕王留下叔父的宅子,绝无其它,婶母您相信我。”
卫夫人哪里会信她的话,冷哼道:“若只是这样,你怎么会一直帮着刘业说话?”顿一顿,她又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攀高枝原也没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攀刘业那一根。十年前,你父母双亡之时,是谁去汾阳接你,又是谁十年来一直好吃好喝供着你,让你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应吃穿用度甚至比绣儿他们还要好,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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