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盒子见五老疤挥刀来剁,噌地跳过一个台子,嗷嗷叫地哭着翻窗洞而去:“尻你妈肖雄乐!”
肖雄乐是哨拐大队书记,他和历凤师是八年战友,私下关系好得可以割头换。夏季暑假时,哨拐大队学校教室倒塌,为了肖姓孩子念书,和历凤师商量后,正好大队没钱再修学校,可让肖姓孩子来洋町念书。两人还幻想着,如果孩子从小成为同学,长大也就不会相互干架,历、肖两家的世仇便彻底迎刃而解,甚至还有可能结婚成家的。于是肖雄乐软硬兼施地逼着肖家学生来洋町就读。菜盒子当时不愿来,被肖雄乐一耳光打得原地转三圈。
日期:2022-03-29 06:33:04
转眼霜降已过多日,今年第一场霜才落在房檐上。各家终可以起掉人猪共吃的芋头。也预示着正式进入每天“吃饱饭、无事干”的快活日子。
濠溪里的水早变瘦,飘荡着夫妻树的落叶和花瓣,成群小鱼竞相嬉戏。小码头往东是丈把高的沙土堤。在濠溪向西拐弯处,有一皂角树枯桩,像一只巨大的狗牙指向天空。常见一条碗口粗的青龙梢,吐着半尺长的红信子,从树桩里钻进钻出。皂角树下原本种满青菜的小菜园,就是为这一条蛇吓得没人敢靠近而荒废。
天刚麻丝亮,村上到处是孩子们的跑动声。皂角树下,历万三家大平房要浇大梁。萧伟让他娘四毛点亮煤油灯,他爹历凤亲床的另一头打着呼噜,萧伟暗自哼了一声:“就会装睡,刚还像蛆一样乱动,把床晃得嘎巴巴乱响!”
萧伟已穿上棉裤,历凤亲才伸腿惊叫一声,起身一巴掌拍了下萧伟:“今天要是下雨下雪,今晚就让你睡在尿摊子上!”大丫在另一张床被窝里上咯咯地笑。四毛擦着火柴,对大丫喊到:“快起来烧锅,这么懒,等以后给了婆家,一天要被打八顿!”
历凤亲也靠在床头,接过四毛的空火柴盒,扯着嗓子喊着厢房里萧德的名字,听没有回声,他不禁也嘟噜道:“二死孩昨晚又没在家睡!”四毛穿着棉裤讥讽到:“逼不大、毛不少!明明煤油灯亮着,还用火柴?家里有驴窝马尿的钱也不够糟蹋!”
萧德刚洋町中学初三毕业,因为才十五岁,便准备到山窝里的曹甸复习一年,说不定能考上师范,他考鹿桥高中就差一分。命运就像放在针尖上的气球,说不定啥时一戳就暴得粉碎。开学头一天,萧德去曹甸念书的铺盖已打好卷,可历凤师一鞭子抽得他打死也不愿再念。原因是满田的人都笑他不会套牛犁地。
大丫见萧伟窜出门外,朝四毛笑问:“去历王三家抢馒头,回来再烧锅!”四毛大声呵斥到:“去了就别回来!”历凤亲却呵呵对大丫笑到:“天亮去学校念书去吧!”
四毛摇着刻着一个“王”字的手腕接话到:“老子只认识这一个字,照样不比谁差!”历凤亲哼到:“别讲你的长坂坡,屌的用啊!”
大丫知道两人马上就吵起来,连忙穿起棉袄:“稀饭打底绿豆没有了!”
日期:2022-03-29 11:49:43
人们都说历凤亲和四毛是拴在一个槽上的两头驴,一天不吵不打,太阳都会从西边出。四毛年轻时长得漂亮,还有浑身的女红本事。但历凤亲就是不乐意,原因四毛只认识一个字而他梦想到城里念中学、考大学。所以刚成亲,三天还没回门,两人就开始干了起来。
可当时十五岁的历凤亲打不过十六岁的四毛,常被四毛骑在身下如捶被套似打。直到结婚十八年后,历凤亲和四毛决定打离婚。在去公社办手续前,四毛已轮起斧头把从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家具,全被砍成劈柴,只剩下一张刻着荷花、石榴的架子床。四毛正收拾包袱,几个公丨安丨来到了门上。
公丨安丨们是来调查历凤师打碎了伟人石膏像之事的。当抬头看到他家大门头刻着“进士宅第”时,二话不说,就把历凤亲拷起来。四嫂放下包袱就掂起老十刀拼命,可历凤亲还是被抓走了。不久历凤亲家被插上红旗挖地三尺,说家中藏着解放前的枪。历凤亲被抓还连累了在部队上正准备转干的五弟历凤师,被立即退伍。
历凤师刚从农场回来后,可能觉得愧对四毛,每逢她开腔要吵架,总会让着。可不到半年,两人又开始瓶罐叮当地天天吵架,只是历凤亲不敢先动手而已。
萧伟去了许久,此时一阵鞭炮声传来,这个霜打的清晨彻底被打狼般地喧闹声打碎。大丫放下手中的风箱,掂着火叉伸头兴奋地喊到:“历万三家开始撂馒头了!”
“快烧你的锅吧,吃罢早饭你到学校报名念书去!”历凤亲赌气似地扯着嗓子喊到:“谁讲都不算,我家所有孩子都不做睁眼瞎!”四毛自知理亏,呐呐地说到:“如果黑墨水灌进了狗肚里,照样文不成、武不就!”大丫已十一岁,因每天要背着萧伟而耽误了念书。
四毛嘴里仍不停地唠叨:“丫头是菜籽命,撒到哪活在哪。念书不念书一个样,到哪都是围着锅台转!识字有什么用,是能当面、当米还是当柴火?”
日期:2022-03-29 20:46:16
天已大亮,憋不住尿的历凤亲终要起床。萧伟像一个白纸人飘了,不顾满身雪白的石灰,尖着嗓子喊到:“乖乖,历万三家馒头像大面包样!”
历万三看到皂角树旁的空地闲着,他不怕皂角树里的青龙梢,也不讲究风水,给历凤师偷偷送上两条烟,便马上挖起了墙根脚,准备盖四间水泥大平房当医院,把老大队医院的房子还给酒秀才家。
四毛看着糊得像老猫猴样的萧伟,睁大眼睛埋怨到:“别为了抢几个馒头被人踩死掉!”“我又不是老叫油、蛐蛐或蚂蚁!”萧伟得意地把馒头全掏给了大丫,让她在锅底下烧烧。
大丫却转身到锅底下掏出一条已烧熟的老肥虫,吹了吹灰,笑着对萧伟说到:“你看这多像油棒子样,给我吃一口呗!”老肥虫、芒虫是萧伟的最爱,比蚂蚱、屎壳郎烧熟了肉多还香。
“你怎么抢这么多馒头啊?”大丫惊诧地问到。萧伟却把头一扭骄傲地笑到:“我就不告诉你怎么抢的!”
萧伟把五老疤、小毛蛋、三老俏、四老棍和老鸭子等人包括自己都分了三个工。有的专门抢,有的专门,他自己蹲在都不愿去的石灰窖底下,专门负责捡。
提到五老疤等人,从茅厕回来的历凤亲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个顶张狗皮,能把人活活笑死!”四毛也嘴咧得像炸了线的皮鞋似地笑到:“这几个狗不吃的真是活猴!”
四毛在厢房教着大丫和面烙饼子,历凤亲笑着对萧伟说五老疤那六个货色,念书也是白扔学费:“不如钱扔进水塘,还能听到噗通一声呢!”萧伟点头说那几人的书都已被自己赢到手了,说完从家堂洞里掏出一兜“小摔子”,说都是打五十K赢得他们的书本。未曾想历凤亲突然蹿上去,劈脸给了萧伟一耳光:“这是圣人书,谁的也不能乱撕!”
萧伟眼冒金星,蹲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又不是我让他们撕书的,也不是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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