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和分厂厂长们相互看看，显然没想到第一个会议就是务实会。
　　蓝凯左边是蒋彦，大家说按顺时针方向来吧，就从蒋彦开始。
　　蒋彦讲了几句开场白，刚入正题，刘充匆匆进来，他没有注意蒋彦在讲话，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唉，让工人耽搁了，闹着要改善伙食，二菜一汤不错了嘛，免费午餐还这么挑剔，现在的工人越来越难管了……”
　　张池打断刘充：“刘厂长，会议已经开始了。”

　　刘充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的气氛，看张池旁边有个空位，赶紧坐下。过去开会，他也时常来晚，理由是他的二分厂离公司最远，一般蓝其川都是等他到了才开会。今天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凯没等他到就开会，心里很是不自在。
　　蒋彦介绍完是一分厂的周全森。一分厂是最早的分厂，也是条件最差的分厂，主要生产加工精度不高的接插件。尽管条件差，但周全森没有架子，与工人打成一片，在那一亩三分地中倒有着很高的威信，基本上不用蓝其川操心。
　　接下来是三分厂的纪源泉。三分厂主要生产精度较高的通讯器材，有很大一块是外贸产品。由于与公司本部在一起，除了生产外，许多事与公司捆在一起。纪源泉是个精明的人，能由本部带着的事务性工作从不过问，只专心抓生产和产品质量。
　　张池捧着茶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想，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就改变了对长辈们的称呼，用“上课”替代了让大家汇报的不自在，在北京三年还是长了些见识。
　　会议开到下午4点，还有三个人没有发言。
　　轮到王一龙了，王一龙有点打怵：“蓝总，我文化水平低，不能像他们那样一套套的讲，能不能让我准备准备，下次再讲。”
　　王一龙在公司主要负责总务，厂里职工福利、食堂、员工宿舍等都由他料理。他是公司建立时的第一批员工，干过操作工、车间主任、食堂司务长，做事按部就班，有条有理，没有多少建树，却也很少出问题。蓝其川觉得他稳重可靠，也想对最早跟自己干的人一个说法，就把他提上来。

　　听王一龙这样说，刘充也赶紧说：“我也下次吧，好好准备准备。”
　　蓝凯赶在医生下班前来到医院，找凌方仪的主治医师张宇。张宇是高院长钦点的，不仅在一院，在全市也是拔尖的。
　　他进去的时候张宇正在看一本临床杂志。
　　“你应该就是董主任的儿子吧？坐。”张宇合上杂志，微微一笑。
　　“张主任，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叔叔醒过来？钱不是问题。”蓝凯在张宇对面坐下。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后脑被重击过，脑细胞损伤严重。”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他自己醒吧。”
　　“头部受伤，会造成大量脑细胞受损，如果脑细胞能修复过来，人就能醒过来。至于要多久脑细胞才能修复，病情不同时间也会不同，而且有的可能永远修复不了。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患者能在几天、几个月醒来，有的在半年、一年醒来，而有的患者永远醒不过来的原因。现在没有仪器可以检测脑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只能从临床观察上判断。现在，从医生的角度能做的非常有限。”张宇耐心解释。

　　“难道就没有积极的办法，增加脑细胞恢复的机会？”
　　“有些研究机构认为，唤醒损伤脑细胞可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进行，就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物理通路，主要方式是生物刺激、高压氧、针灸以及亲人的抚摸和呼唤等，但这些目前还处在研究阶段，而且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就3床病人看，如果要进行刚才所说的那些干预，也要等伤口痊愈后才能进行，目前能做的就是多跟他说说话。”张宇扶了扶眼镜，从抽屉拿出另一本临床杂志，翻到中间一篇，递给蓝凯。

　　这是一篇脑外科愈后探讨性文章。文章认同有极少数患者在一年、甚至二年后被唤醒，但同时也认为那是目前不明原因的奇迹，在医学上找不出原因和规律。
　　蓝凯出了医生办公室，无力地靠在走廊的墙上。他无法接受一直以来儒雅睿智的凌叔叔，徘徊在植物人的边缘。

　　蓝凯走进病房时，薛亦梅正在给凌方仪剪指甲，见他进来说：“怎么又来了？你现在要尽快熟悉公司。”
　　蓝凯拿过薛姨手中的指甲钳，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剪一边跟凌方仪说话：“凌叔叔，公司好陌生啊，我除了张叔叔和颜叔叔，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让大家给我上课，可他们说的很多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坐在老爸的位置上，我心里慌慌的……你躺在这里，把我回来时好不容易有的一点信心全部击垮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蓝凯把脸埋进凌方仪的手中。
　　闻欣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护工。
　　凌方仪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医院推荐了个护工，闻欣观察下来，觉得人还算勤快，但护理业务不行，重新在康复中心物色了一个，今天带过来。她在旁边悄悄坐下，示意护工不要出声。
　　良久，蓝凯抬起头，继续说道：“凌叔叔，我打算先从小学生做起，然后做中学生、大学生、研究生，学制分别是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公司的全部课程……可是学完也不一定能干好，你要赶快好起来帮我才行，医生说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要有信心，你要快点……”
　　闻欣有点想笑，鼻子却有些发酸。今天的会议，让她不知不觉中对蓝凯有了点信心，这个在她眼里的大男孩，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纨绔。

　　蓝凯看到闻欣，住了口。他对她知之不多，只从张池吩咐她通知开会和开会时记录判断她是秘书。
　　闻欣向蓝凯点点头，对薛亦梅说：“薛老师，这是新找的护工，那边反映不错。护理上的事交给护工，你的精力就可以放在凌总的治疗上了。”
　　出了外科大楼，蓝凯和闻欣默默走了一段。
　　前面是岔路口，一条通向大门，一条通向停车场。蓝凯站住：“你有空吗，跟我说说公司的事。”
　　闻欣迟疑一下：“这……你刚到公司，一堆坏消息……”

　　蓝凯说：“你觉得还有什么消息比我失去父母更坏吗？”
　　闻欣心里微微一震。她沉吟片刻，婉转地把广州行会的情况说了一遍。
　　“算是很糟吗？”从闻欣的语气中，蓝凯意识到行会订单不足是个大问题。今天会议上，颜慧乐也提到，但他并没走脑子。
　　“蓝总在世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有什么？”
　　“陈科长挪用公款50万，被辞退了。”
　　“挪用50万？为什么？”蓝凯难以置信。老爸转业到无线电厂后，他暑假经常去玩，一来二去认识了陈茵，在他印象里，陈茵是个安静的阿姨。
　　“为了儿子结婚。”闻欣详细述说了发现陈茵挪用公款的经过，然后说：“我也不愿意相信，可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也说得通，钱就在她保险柜里，急用了动一点，然后再慢慢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