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面面相觑,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情形。
“没事了。”我拽过安,“选好了吗?”
“还没呢。”
“算了,不买了。”我推着车径自往前走,安在后面紧跟过来,别走边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我不愿回头,我不想看到他那双眼睛。
日期:2009-11-16 15:18:54
那个晚上,在地铁里见面,我们多少有些尴尬,但很快都装作若无其事。两个心照不宣的男人在一起,也很有意思。
“你叫磊?”去公车站的路上,他问我。
“是。”我边抽烟边说。
“我叫鹏。”
“哦。”
“咱俩也真有意思,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名字。”
“是啊。”我笑笑。
就这样,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们依旧是若即若离,依旧是只谈论天气,依旧是在公车站告别。
夏末,天气仍很炎热,我下了公车,点着烟,准备和他告别。
“我今天陪你走花园吧。”他在路边等我。
“今天不赶时间吗?”我有些意外。
“没事儿,散散心。”
“怎么,情绪不高?”
“哈哈。”他笑着掩饰自己。
我们进入花园。花园里,零星散落着乘凉的人们,我们在小路上缓缓前行。
“你成家了吗?”走了一段路,他问我。
“成过。”
“成过?”
“离了。”
“哦。”他沉思一下,“我也在离。”
“哦。”这个消息我不吃惊,自己经历了那一遭,谁离婚我都不会吃惊的。
“哎,烦呢,她不肯离。”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女人上来那个劲儿,真没办法。”
我当然清楚,尽管可能我从来就没有懂过女人。“嗯。”我轻轻“哼”了一声。
“真羡慕你。”
“羡慕我?”我侧过头看着他。
“一个人,没有拖累,多好啊。”
“得了吧,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倒是想有人,可上哪儿找去啊?”
“你不是有——”他停顿一下,“那个人吗?”
我明白他说的是安。“那是我弟弟。”我快速地打断他。
“哦,弟弟。”他若有所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深谈”。之后不久,他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确切地说,是在最后一班地铁上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变故,也无意去探究,我们本来就是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我们一起走过了春、夏,还有初秋。每当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末班城铁车厢里,不时地会看向对面的长椅,不时地会想到他。
我偶尔会和安提起他,安总是什么也不说。这样,春天来了。
又过了一个冬季,安也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离开了北京。
我不再每日乘坐末班地铁,穿行大半个北京城。我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习惯,读书、听音乐,十点钟在小月河边跑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安和鹏。
直到六个月前,那个春意料峭的早晨,我又一次看到了鹏。他佝偻着身子,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我。
日期:2009-11-17 12:06:36
安走得很突然,至少我感到很突然。
那个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饭,随意聊着天。
“我把房子卖了。”安突然说。
“把房子卖了?”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嗯,周日交接,一会儿你把钥匙给我。”
我吃惊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安垂着头。
我以为他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或是遇到了什么变故,但我想了想,终究没有问出口。
“那你去哪儿住?”
“不住了。”
“不住了?”
“是啊,周日交接完,我就离开北京。”
我更吃惊了,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不然我卖什么房子。”
听到他平静的语气,我的心隐隐地痛。我不想问为什么,他已经做出决定了,我知道结果就够了。
“你去哪儿?”
“不知道,先去丽江呆一段吧,我一直喜欢那儿。”
“哦。”我从钥匙包上摘下钥匙,放到餐桌上。
“磊,别怪我。”
“我不怪。”我挤出一丝笑。
“和你在一起,我很知足,”他叹了口气,“但我没法满足,我知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我沉默。
“这段日子我很开心,因为有你。哎,可能我就是漂泊的命吧。”
距离周日,还有三天。
“这几天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默默点头。
“磊,别和我联系,我想忘掉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
“或许哪天我想明白了,会回来找你。”
我苦笑。
就这样,安离开了我。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他的想法告诉我。很多次,我都在问自己,如果安说了,我会为了他改变自己吗?
不再去通州的日子,我的心空了许多。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登陆QQ。我始终想得到他的消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但那个小企鹅始终是黑色的。
我退了群,不再参加户外俱乐部的活动。如果我那样做了,我的心会更痛。
偶然,我进入了他的空间。空间里只有照片,先是丽江,两个月后,又是大理。
安,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的行踪吗?
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我在梦中被电话吵醒。我不情愿地穿好衣服,去出现场。
现场并不远,穿过马路就是。我亮了亮警官证,越过警戒线,进入地下停车场。清晨的停车场里停满了汽车,但空无一人。我走了很远,才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人死了,看情形是抢劫杀人。”刘旭告诉我。
我戴上白手套,慢慢走过去,就在廊柱下面,一个男人侧躺着。
血,到处都是血,暗红色的,都快凝固了。
我皱皱眉头,蹲下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我轻轻伸出手,把他的脸扶正,忽然一种冰冷的感觉传遍了每个神经末梢,我强忍着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在我的手下,鹏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日期:2009-11-17 21:42:16
我出过很多次现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死状,有些比这要惨烈得多,但鹏那两只不瞑目的眼睛,还是深深地刺激了我的神经。平生第一次,我面对的死亡的受害者,是我熟悉的人。
午饭我随意扒拉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这让我想起刚做丨警丨察那几年。那些日子协助在刑场执行枪决,看着天灵盖被子丨弹丨轰得粉碎,黏稠的脑浆四溢,我总会几天吃不下饭,除非用烈酒把自己灌醉。
现在我也渴望喝酒,但是我不能。
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其实头脑却分外清醒。在我眼前晃动的,是鹏那两只大大的眼睛。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尽一切可能抓获凶手,让鹏闭眼。鹏,保佑我吧。
“头儿,去会议室?”黄勇端着水杯走过来。
我坐直身体,用手揉揉眼睛。“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
“有东西?”
“嗯,查清不少。”
“行,那你叫他们到会议室。”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在警队,我是个不大不小的头儿,手下有五个兵,刘旭、黄勇都是我的手下。上午处理完现场,我留下他俩调查死者的情况,自己溜回队里,我不想看到那满地的血。
我们散坐在会议桌前,刘旭拿着一摞纸,向我们介绍死者的情况。她刚休完产假不久,但愿早晨的血腥不会影响到她的哺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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