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安拉着我去逛超市,说家里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补充了。听他说到“家里”,我莫名地感动了。周末的家乐福人头攒动,我推着购物车跟在安的身后,我明白自己最合适的角色就是推车。
我们从奶制品区转向蔬菜区,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那个和我同乘末班地铁的家伙正在挑选蔬菜,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略显文静的年轻男子,两人不时地商量。
如果抛开成见,任何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会感觉到他们是幸福的一对。
我不由得想起安最初顺嘴的猜测,真是天意弄人。我拉住安,把我的发现告诉了他。
“是吗?”安顺着我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淡淡地笑了。
日期:2009-11-15 18:24:46
在那之后,我仍然经常在末班地铁上碰到他。回想到超市的那一幕,我常常不由得想起我和安。他们如此旁若无人,也许是他们自认为远在通州,远离他们生活圈子的缘故吧。或许我和安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亲密,那么我们究竟算什么呢?
在一个温暖的夏夜,当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我看到了五米之外的他,我静静地走过去。
“嗨。”我和他打招呼。
他楞了一下,继而认出了我,笑着点点头。
“真巧,经常碰到你。”
“是啊,真巧。”
“等801吧?”
“嗯。”他再次点点头。
“我也是在马甸下车。”
“是吗?”他又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是啊。”
这时,公车进站,我们先后上了车。他径自走到了后边,我依然在前边找了个座位。
依旧是他先下车,他停顿一下,看得出是在等我。
“往哪边走啊?”他问我。
“北边。”
“我也是。”他迈动了脚步,我跟了上去。“没见你在这儿下车啊?”
“那是你走得快。”我笑笑。“在哪儿住?过了建德桥吗?”
“过了桥就是。”
“我也是。”
“咱们真是巧啊。”他停下来,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天天都这么晚啊?”
“是啊,上班,没办法。”我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你呢?”
“我也是,工作。”
我侧过脸,忍住笑。前面就是街心花园的入口,我对他说,“我一般在里面穿过去,你来吗?”
“我赶时间。”他抬起左腕匆匆看了下手表,“有机会吧。”
“那好,我们再见。”
“再见。”他冲我挥挥手,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点着一根烟。几口长长的烟雾之后,我走进花园。深夜的花园寂静异常,婆娑的枝蔓在地上投下了变幻的阴影。
我的心有些乱了。
日期:2009-11-16 10:51:51
最后一班地铁继续上演。一切依旧,唯一的变化是在四惠换乘一号线时我们紧挨着坐在同一节车厢。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仍旧要打开电脑,我不经意地看过去,上面都是一些财务资料。时间久了,我发现那些资料不会是同一家公司的,我估计他的工作应该是证券金融或者审计、会计师之类的。
从国贸地铁站到801路公车站这一段路,是我们每天的聊天时间,天气、影讯以及文艺演出这类不痛不痒的资讯是我们永恒的话题。我们只不过是偶然同路,原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这或许是最合适的方式。
有一个晚上,我在站台上连续抽了两支烟,公车还没有到。我向远方的夜幕中张望,顺手点着了第三支烟。
“你抽烟很凶啊。”他在我身后说,“算上刚才路上的,你这一会儿功夫,就抽了四支了。”
“是啊,”我转过身,“你不抽烟?”我没见他抽过烟。
“我不抽。”他摇摇头,“少抽点吧,抽多了伤身。”
“没办法,习惯了,改不了。”我苦笑。
“看你这样,酒量也不错吧?”
“对付吧。”
“我都不行,我就是偶尔喝点红酒,”他像是有些惋惜似的看着我,“我不明白,你们这样抽烟、喝酒,有意思吗?”
我看着他,笑了,“南方人吧?”
“是啊,四川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啊,只有南方男人才会生活得这么精致。”
“你这可是话中有话啊,我好像听到了一些鄙夷的味道啊。”
“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吐了口烟,“可能是文化不同吧。如果你在北方长大,就象我,在北京长大,你从小就会有一个观念。”
“观念?什么观念?”
“如果不抽烟、不喝酒,那还是个爷们吗?”我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绕着弯在骂我。难道我不抽烟。不喝酒,就不是个男人吗?”
“我没说你不是男人啊,”我一脸无辜,“这就是文化差异。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们这些北方人,只会抽烟、喝酒,根本不懂生活情调,一个个粗陋不堪呢。”
“没那么严重了。”他哈哈一笑,“不过你说的多少有点道理吧。想当初在北京读大学,我确实就是同学眼中的另类。”
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一次“深谈”。“深谈”这个词是当初大学时的一个哥们发明的,意思是“深夜找女生进行深入谈话”,至于能“深入”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当事人的造化了。我最“深入”的一次,是给一个女生普及了科学常识。当时她看着喷射到她手中的粘稠的白色液体,在回答我的提问时,故作羞涩地说,“我知道了,这是精子。”我严肃地纠正她,“你错了。记住,这不是精子,是精液。”
日期:2009-11-16 14:07:36
下了公车,我们照旧是各走各的,他沿着马路,我则进入花园。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总是有一丝疑虑萦绕在我的心头。
一天,就在我们即将挥手告别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对他说,“马路上多吵啊,非得从那儿走吗?”
深夜的八达岭高速,也是车来车往。
他抱歉地笑笑,“没办法,我赶时间。”
“也多不了几分钟啊。”
“我老婆在家等我呢。”
“哦。”我点点头,掉头走开了。
如果没有见到超市的那一幕,我一定会被他感动。可是现在我却有些迷惑了,心里五味杂陈。现实的世界中,“小三”遍地开花,大家早就见怪不怪,我不会在道德层面去评判某一个人。但是,在他们三个人的世界中,谁是第三者呢,是那个文静的青年男子,还是他的老婆?
本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是,我有了安。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家乐福,好像它在那儿开店,就是在等待我们发生故事一样。
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安拉着我逛超市。超市人满为患,我推着购物车,小心地前后避让着。安对调味品很讲究,在货架上选来选去。这通道很窄,不时地有购物车碰到我,我很不耐烦,恨不得马上冲到楼下,美美地抽上几口烟,但看到安认真的样子,我又没法发作,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尽快结束,尽快结束。”
就在这时,一辆购物车重重地撞在我的腿上,我没有防备,“啊”地一声向前一个趔趄,搭在扶手上的外衣也被拽落到地上。我忍住疼痛,皱着眉头向后看,我身后的一个男人也正在向后看,很显然,是后面的人首先撞到了他。
“对不起。”身后的男人转过身来。男人的脸看起来很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们干什么啊?”我不满地低吼一声。
“怎么了?”他身边正在选调料的一个男人回过头来。看到他,我一下愣住了,他也显得很意外。
他就是每日和我同行的男人,怪不得第一眼看那个男人觉得眼熟。
“怎么回事,磊?”安听到这边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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