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才貌权势,我爹爹哪一样不比二伯父强?再说薛表姑本就是祖母为父亲挑选的,她若能钻了空子就此攀上我父亲,眼下二伯娘的境况不就是母亲要承受的么?”
“母亲想想,这个薛表姑能在最后一日用这种手段攀上了二伯父,她又怎会没有生出过算计我父亲的念头?”
昭和张了张嘴,一时竟驳不出半句话来。
李太微缓了声线,道:
“母亲眼下身子不比以往,有些事儿我不与母亲说,只怕母亲伤了心神……”
“这事儿眼下交给大哥去查再合适不过,咱们一来不算插手二房事务,二来也算为二伯娘尽了份儿心。若果真是薛氏生事,二伯娘也能借此发难,早早铲除了这个祸害!”
昭和心绪难平,攥着李太微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的阿鸾,是真的长大了……
“夫人,相爷派人来请郡主带容芷姑娘去一趟京兆府衙门,说是去做个佐证。”
田妈妈从外间隔着门扇,有些忧心道。
李太微与容芷容矜一道,在侍女仆妇的簇拥下出了门,一抬眼便瞧见守在马车前的黎文修。
李太微眼底敛起波澜,待黎文修上前抖了袖口,躬身行了礼,才淡淡道:
“文修先生怎么在此?”
黎文修目光扫过容芷姐弟二人,又落回李太微面上,正色道:
“回郡主,相爷命属下在此等候......郡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李太微心中猜着,多半是父亲要与她提前通个气,便朝念夏与田妈妈使了眼色。
田妈妈将伺候的人屏退,亲自守在一旁。念夏提着食盒先进了马车,将点心茶水一并摆在了车内小几上。容芷带着容矜坐上了后面的马车,低声嘱咐起幼弟。
李太微与黎文修又往旁侧走出几步,立在门廊一角处。
黎文修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人盯着此处,才敢压低了声音道:
“相爷叫属下与郡主提前说一声,一会儿去了京兆府衙门不必害怕,一切照实说就成。”
照实说?
李太微蹙眉,若是照实说就成,她父亲何必叫黎文修特意跑这一腿?就为着安抚她,叫她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儿不必害怕?
李太微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问:
“我父亲给淳亲王世子安的什么罪名?”
黎文修顿了顿,谨慎的望了李太微一眼,才徐徐吐出两个字:
“谋反。”
李太微一凛,如何也没想到他父亲竟有如此打算,目光紧盯着黎文修。
黎文修不紧不慢的抖了抖袖口,望向不远处容芷姐弟的马车,缓声道:
“淳亲王世子被拿进京兆府时已然慌了神,相爷一早就设了局,又有昌平候世子佐证,那明世子见抵赖不成,情急之下只好改口说原是常寺卿府上的小厮开罪了他,今日也只是奔着那小厮去的,却未曾想误伤了二公子。”
“相爷的意思,若淳亲王府上是个知好歹的,此事也能化小了去......若是这番执意与咱们为敌,自然也能闹到御前去......”
李太微愣怔了一瞬,眉眼就舒展开了。
这个明宇也当真是运气不好,他并不认得容矜,原指望能将祸事引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厮身上了事,却未曾想容矜有个在太医院当差的嫡亲姐姐。
三年前,隆安王造反,私自扣押了太医院里奉药内室官的亲眷,往皇上的汤药里偷偷投毒。亏的发现及时,皇上才险险捡回一条性命,盛怒之下,将隆安王满门抄斩不说,还悬在武门暴尸三日。
陛下自此也落下心病,很是忌惮朝太医院下手的近臣。
今日这事儿落在他父亲手中,有的是法子叫淳亲王府脱不开身。何况淳亲王本就经不住查,他养在亳州城的府兵,圈禁的肥田,这一桩桩若叫人刻意归拢到一起,再捅到陛下跟前......
李太微满意的眯了眼,与黎文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由田妈妈扶着上了马车。
黎文修暗暗打量着李太微的背影,方才听自己说出如此一番话,她面上非但没有半分惶恐,甚至能瞧出一丝快慰,黎文修心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这丫头棋艺精湛,心中格局异于常人,今日可见不但聪慧,且胆识过人......黎文修垂首掩过眸中忧虑,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心中细细琢磨起来。
李太微到了京兆府,下了马车,抬首望着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为帮小皇帝稳住朝堂,太后刻意巴结李家,亲赐她协理六宫之权,还特许她在京兆府旁听之能。那会儿朝堂上有李瑞坐镇,后宫有李璞与大表哥明成相帮,她顶着护国公主的头衔,哪一回走到京兆府时不是前呼后拥的排场?
容芷见李太微面上晦涩,心中有些疑虑,还不等开口,便见两名身材高大的衙役上前行了礼,亲自引她们一行往里头去。
李太微敛了心神,神色自若的经过一排排身着飞鱼服,肃穆而立的侍卫跟前。容芷入宫多年,对这种场面虽不至于惊惶,却也不敢抬首,牵着手脚冰凉的容矜,规行矩步的走着。
到了内堂,李太微扫视一圈,除了京兆府尹裘天德端坐堂上,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她父亲与淳亲王。见李太微过来,李盛和蔼的望着她,递给她一个凡事莫怕的眼神,淳亲王脸色阴沉难看,扫了李太微一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容芷姐弟身上。
李太微往下首一瞧,除了淳亲王世子,常家三公子也在场。
明宇脸色铁青,看着李太微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常家三公子一见李太微,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愣怔的望着她,直到一旁的陆萧清了清嗓子,才醒悟过来一般,红着脸移开眼去。
李太微瞥了一眼陆萧,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
“臣女见过裘大人!”
李太微敛了心神,盈盈拜了下去,容芷姐弟上前也磕了头。
“重华郡主快快免礼!”
裘天德翘着两撇小胡子,忙出声道:
“今日请郡主来,只为了解案情,烦请郡主如实作答!”
李太微看了一眼父亲,朝裘大人颔首。
裘天德这人李太微可太了解了,外表看着圆滑世故,实则心中极有底线,前世一直得她重用,算的上是可信之人。
一番盘问下来,李太微如实交待,很是顺利。
裘天德又将目光落在容芷身上,道:
“堂下何人?”
容芷上前磕头,紧声道:
“回大人,奴婢容芷,是常寺卿府上小厮容矜的嫡长姊......”
“胡闹!上衙门带亲眷来作甚!”
不等容芷说完,淳亲王就绷不住了,指着容芷喝道:
“来人,将这婢女押下去!”
衙役闻声上前,看向坐在正中的裘大人,裘天德身形一滞,又转脸去看李相。
李相端着茶,眸光沉沉落在盏中升腾的热气上,顿了一顿,才道:
“说下去。”
只三个字,便叫衙役抱拳又返身回去。
淳亲王气的脸色都变了,可无奈谁叫他儿子惹上了相府呢!
淳亲王有气没处撒,磨着牙恨恨瞪了一眼明宇。明世子自然不敢吭声,缩了缩脖子垂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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