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朝着李盛这边又磕了头,道:
“奴婢在太医院当差,中秋前得太后娘娘恩典,今是太医院一等医女。”
话音刚落,淳亲王蹭的站起身......
内堂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突兀站起身的淳亲王身上,他苍白着脸,神情尴尬的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明世子可有话说?”
李相吹了吹浮在盏中的水汽,挑眉看向呆立在堂下的明宇。
“世子瞧仔细了,这医女的幼弟,可是当日开罪过你的常府小厮?”
明宇自然明白过来什么,艰难的吞咽了一下,神色紧张的望向淳亲王。
不等淳亲王开口,李相幽幽道:
“明世子方才认下今早安排了人手埋伏,只为绑了这个常家不起眼的下人教训一番......这会子莫不是又要改口说不认得这小厮吧?”
淳亲王被李盛一言堵的胸口疼,可眼下该怎么办?
今日他兴冲冲赴宴回府,便被京兆府的衙役请来喝茶。细问之下才晓得是明宇闯了祸事,竟私下派人将李家二公子给打了。
这个孽障!
前些日子才在宫里丢了人不提,竟然还不消停,又惹上了李家!
亏的他还算机灵,将此事推脱到一个奴才身上,左右赔些银两,再不济他亲自登门,李相也不至于为个奴才驳了他的脸面。
但此时回过神来才晓得,李盛今日这是有意设局,引君入瓮啊!
李相这个人,寻常瞧着书生气十足,见谁都是一副儒雅模样,暗地里可是个狠角色!
他儿子今日若是认下这一桩,李盛明日就能叫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捅到陛下跟前去......
淳亲王想着,额上立时滋出一层冷汗来,私绑医女亲眷,图的什么?这里头的事儿可就大有文章了......那可是陛下的逆鳞。
淳亲王眸中掀起巨浪,目光愤恨的看向了认真喝茶的李相。
“常三公子不妨来替明世子辨一辩,此人可是曾在你府上为奴,得罪过明世子?”
见淳亲王世子哑口无言,裘天德将目光投向了常三公子。
常三公子名为常永清,是常府庶出的公子,自小并不得嫡母待见,他不得不依附于嫡出的兄长,常与端郡王府的公子们混在一处。
近日李家二公子特来寻他,只说看中他府里一个小厮,想收回去做书童,还约他去太白楼吃席。常永清少有这般扬眉的时候,一时逞能就将此事说露了嘴,谁曾想叫端郡王世子听了进去,又将这话传到了淳亲王世子耳中,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今日他惴惴不安,在外头逛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京兆府的人请了过来,府中只怕还不晓得他出了这档子事儿。
好在这小厮已然被他转卖给了李家,他原想着定能撇了干净,却没曾想淳亲王世子话锋一转,就将火烧到了他这里。
常永清在众人的注视下胀红了脸,神色不安的瞥了一眼淳亲王,又忐忑不已的望了一眼李相。
他一个庶子,哪里得罪的起两方权贵,若是一个不好,闹到父亲跟前,还不知道要怎样一顿重罚。
略一思量,常三公子咬牙道:
“回大人,这小厮确是曾在我府上当差,但是否得罪过明世子......在下常在书院读书,却是不知情。”
裘大人又看向淳亲王世子。
明宇的脸色白的可怕,他不明白今日这事儿如何就成了眼下这般境况!
他明明安排的天衣无缝,足足三十来人!竟然能在眼皮子底下翻了船不说,还将他生生拖下了水!
明宇恶狠狠瞪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陆萧,恨不能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今日若不是他搅局,哪里会平白生出这些事端来?还有那日他在栖梧宫出丑那回......如今想来,也定是他使了绊子故意拖延!才害的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明世子看我做甚?”
陆萧扭头目光坦荡的瞪回去,眼底满是挑衅:
“裘大人问你话呢!”
明宇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道:
“许......许是在下认错了......”
裘大人扶额,朝容矜道:
“你呢?你可认得明世子?”
容矜吓白了脸,老老实实的磕头,道了一声不认得。
言罢,明宇禀着一口气,朝李盛拜了下去。
“今日鲁莽得罪了二公子,还望相爷不计前嫌,高抬贵手......”
淳亲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得已朝李盛拱了拱手,沉声道:
“相爷,今日犬子言行无状,冲撞了贵府公子,改日定登门负荆请罪!”
裘天德见淳亲王亲自下场服软,抬手扶了扶头上乌纱,朝李盛笑道:
“既是如此,依相爷看......”
李盛搁下茶盏,并未起身,目光阴恻恻的盯着淳亲王许久,凉凉道:
“天子脚下,明世子一句认错了人,就将内侄围堵毒打了一顿......今日我也算是苦主,裘大人看着判就成。”
裘天德怔了一下,苦笑着回身望了一眼淳亲王越发黑沉的脸,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明宇想起自己手下被揍的那副惨状,脱口道:
“今日有陆世子在场,李二公子并未受伤,何来毒打一说?”
言罢,只见淳亲王额上青筋直跳。
李太微有些想笑,淳亲王这个老货怎么就生了这样蠢顿的儿子?
“哦?”
李盛抬眸,冷笑着望着明宇,又朝李太微道:
“你二哥如何了?”
李太微当即会意,神色戚戚,摇了摇头道:
“回府时还能走几步路,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我来之前才咳了血,太医已经去瞧了......”
言罢,拿帕子垂首捂着脸,再抬眸时,眼眶通红,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李盛立马一脸忧伤的看向裘天德,裘天德端着茶杯的手都不稳了。
陆萧一看这架势,忙扭头望向别处,眼底憋着笑。
明宇见状脸都绿了,这李家父女可真是搭台唱戏的好手!
淳亲王气的肝疼,却也晓得今日这事儿如何都不能闹大,更不能闹到圣上跟前去,心中忍了好几番,才朝李盛温声道:
“相爷,这事儿确是我管教不周,您看怎么来都成,咱们两家私了,莫伤了和气......”
“二公子所有诊金都由我府上来,待二公子好些,我叫犬子登门谢罪,求得二公子谅解,您意下如何?”
李盛叹了一声,似是为难道:
“这事儿既是孩子们惹下的,还是叫孩子们做主才好。”
言罢,朝李太微撂下话:
“阿鸾与她二堂兄最是亲厚,你替你堂兄看着办吧。”
众人目光又齐齐看向李太微。
今日蒜汁是大福沾的,用料过猛,李太微的眼泪就没停过,忍了好一会儿才红着一双兔眼,抬起头来,楚楚可怜道:
“我兄长平白受此一难,此番身心受创,若是明世子当真诚心悔过,就将你府上那座赤金弥勒送与他消灾吧。”
这话一出,淳亲王父子齐齐抽了一口气。
忠勇侯府内,李璞瞪着这尊金灿灿的赤金弥勒佛有些傻眼。
他揣着袖子,围着佛像转了一圈,抽了抽嘴角,朝李太微道:
“老三,你可真够狠的,你这是挖了淳亲王府的镇宅之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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