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15 16:46:10

　　那时候陈老汉并不知道土匪已经悄然而至，他从茅房里解手完出来，看到家里的几只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鸡圈里跑出来，正在院子里刨土寻食。院子里是陈老汉种的一些蔬菜，洋芋韭菜啥的。鸡们抛开土壤翻寻食物，把那洋芋和韭菜苗子都从地里刨出来。陈老汉抓起一把土疙瘩就朝鸡们扔过去，鸡们反应快，一哄而散。陈老汉想把鸡赶进鸡圈里，赶了几次，鸡们只是跟他在院子里兜圈。陈老汉气喘吁吁地坐在屋檐下面歇气时，鸡们就挑衅似的从四面聚在院子当中。陈老汉愤愤地骂一声，我把你们这些遭瘟的。刚骂完，一只小花母鸡用嘴去啄旁边一只血红的大公鸡的嘴巴，它们在接吻。啄了几下，大公鸡突然抖着翎子，用喙咬住另一只小母鸡的冠子，一跃就跳上了母鸡的背。大公鸡扑腾着翅膀，屁股压下去和小母鸡交尾，小母鸡缩着身子眯起眼摆出受活的架势。陈老汉一看，就乐了，骂小母鸡说，我把你个骚逼。骂完又抓起一把土疙瘩朝它们打过去。两只鸡正沉浸在男欢女爱中，躲闪不及，就挨了一下。大公鸡倒还从容，像个爷们似的，颇有风度地踱着步子走开了。小母鸡却突然愤怒地抗议起来，呱呱呱，呱呱呱地叫个没完，像是女人在撒泼。当然这个时候，陈老汉浑然不知，正是这小母鸡的叫声，把不远处的土匪给引了过来。

　　土匪们冲进院子，端着大刀对准陈老汉，另外几个土匪就去撵院子里的鸡。一时间鸡飞狗跳，乱做一团。刀疤脸最后一个走进来，对着手下挥挥手，土匪们就把对着陈老汉胸口的大刀拿来了。刀疤脸笑笑，说，老人家，家里咋没人？
　　陈老汉点点头，又摇摇头。
　　刀疤脸说，老人家，这几只鸡我们带走，您看行吗？
　　陈老汉摇摇头。

　　一个土匪说，老杂毛，给脸不要脸！
　　刀疤脸说，老人家，您把鸡卖给我们，您看，多少钱？
　　陈老汉又摇摇头，指了指耳朵。一个小土匪一巴掌抽过去，陈老汉一个嘴啃泥栽倒在地上。陈老汉感到嘴里一股咸腥的东西在流，往地上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又把手伸进嘴里一掏，一颗牙就掉了出来。
　　小土匪说，装聋子？现在还能听到吗？

　　陈老汉冷笑着，带着哭腔说，小——爷，我听到了。
　　刀疤脸还是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说，老人家，你为啥给我装聋作哑啊？不等陈老汉回答，刀疤脸又说，是不是故意耍笑我呢？刀疤脸的笑容消失了，目光里射出阴冷的光来。
　　陈老汉拍拍身上的土，说，我老汉原先以为，愣的诤的，好歹都是人，咱说人话讲人情通人理，啥事都能过去。
　　刀疤脸笑容里透出讥讽的意味来，说，哦？这大概就是您老人家不讲道理了啊，明明是您耍笑了我们，现在反倒怪我们不讲理啊？
　　陈老汉叹息一声，说，好吧，老汉今天落在你们手上，我叫你们小爷，鸡你们带走，我二话不说，就当是给几位小爷赔礼了！
　　刀疤脸说，那怎么使得，老人家您一口一个小爷，倒是在折我们的寿呢。刀疤脸双手一摊，笑道，这不是还在耍笑我们嘛？！
　　陈老汉掏出烟锅，装上烟叼在嘴里，搬过一个木头墩子坐下，边在兜里摸火镰边说，那你们要咋样么？我就一个死老汉……
　　刀疤脸说，这大热天的，我给您老开个天窗，凉快一下，如何？
　　陈老汉说，啥？开，开天窗？啥天窗？

　　刀疤脸语调轻柔地说，老人家，一会你就知道了。刀疤脸使个脸色，两个土匪就上来架起陈老汉，找来绳子把他绑在村口的老柏树下面。陈老汉脸贴着树皮，背朝外，大声哀求着，小爷，你们要干啥？你们绑我干啥，我犯啥罪了？
日期：2012-03-15 16:46:59

　　刀疤脸附在陈老汉耳边，说，老人家，你声音真难听。刀疤脸说着，一把掰过陈老汉的脑袋，一只手捏住陈老汉的腮帮子。陈老汉挣扎着含含糊糊地叫，小爷小爷，饶了我……刀疤脸嘿嘿一笑，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戳进陈老汉洞开的嘴里翻搅，手法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一只陀螺。刀疤脸搅了几十下，陈老汉嘴巴里就流出鲜血和碎肉渣子来。陈老汉早已不会说话，只是发出一连串呜呜呜呜的哭声和难闻的血腥气。

　　现在好多了。刀疤脸阴郁地笑着，自言自语地说。刀疤脸像把玩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着陈老汉的头颅。他举起匕首，从陈老汉的后脑勺划出一道弧线，过耳际，割开眼皮，挑断鼻梁，这样绕头颅一匝。刀疤脸把匕首叼在嘴上，腾出手来，食指和中指伸进陈老汉的眼窝里，大喊一声，起！陈老汉整个天灵盖就被揭开了，鲜血扑簌扑簌落在地上，乳白色的脑浆和血脉在里面突突跳个不停。刀疤脸在这方面的是偏执的，认真的，做得一丝不苟，几近完美。陈老汉的皮肉渗出丝丝的血迹，切口却异常齐整，翻裂开的皮肉像饥饿的嘴巴，干瘪地张着。

　　刀疤脸在陈老汉的衣服上擦擦双手和刀子上的血迹。这时候陈老汉还没有断气，眼球已经从眼眶里剥离出来，像两颗鸟卵一样蔫头蔫脑地搭在脸上。陈老汉嘴巴一开一阖地嚅动着，浑身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脸色发青，呼吸断断续续，像个哭得浑身抽搐的孩子。
　　刀疤脸扔下头盖骨，说，去他家里搜搜，看还有啥吃的。几个土匪撇下奄奄一息的陈老汉，就扬长而去。土匪走后，几只黑老鸦闻到了血腥气，从远处飞来。它们轮番扑击撕食陈老汉的皮肉和脑浆，像箭一样俯冲下来，一次又一次……到了夜里，几条野狼也从远处赶来，一拥而上。没多久，陈老汉的尸体就当然无存，只有几片陈老汉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毛发，粗大的带着血迹的骨骼，在夏天的空气里触目惊心地散落着。

　　土匪们在陈老汉家的灶房里点起火，杀了鸡，煮好，吃完，又搜刮了陈老汉家里的房前屋后，最后从陈老汉家堂屋的脚地上挖出一缸小麦，一罐子鸡蛋，直到太阳西斜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