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0　13:12:52

　　回去的路上，土匪们吃饱喝足，插科打诨。有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土匪还扭着身段唱起小曲儿来。唱罢一曲，刀疤脸叫了声好，小土匪就跟在刀疤脸身后，讨好地说，大哥，你爱听么，你爱听我回去多给您来几段。
　　刀疤脸说，好。脸上依旧是阴郁的表情。
　　小土匪蹭上来，说，大哥，我在队伍里听到关于您老神乎其神的传说，您简直就是神人啊。
　　刀疤脸问，怎么个神？
　　小土匪说，大家都说您拾捣人的手艺，绝世无双，干的干净利落。还说，您爱生吃人心进补，您身体不好？
　　刀疤脸说，我身体不好？
　　小土匪说，大家都说，您身体不好，打仗时落下病根，需要进补，大哥您到底是啥病？我认识一个郎中，是我们老家那一带的活神仙呐，兴许能治好您的病哩。
　　刀疤脸反问，是啊，我是啥病？

　　小土匪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问您哩嘛。
　　刀疤脸皱起眉头，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小土匪说，大哥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刀疤脸说，你为什么好奇呢？
　　小土匪毫不在意地说，别人都说，所以我就好奇。

　　刀疤脸说，别人为什么说呢？
　　小土匪觉察到刀疤脸语气不对头，憋红了脸嘴里唔唔地打着结巴，不敢说话了。
　　刀疤脸笑了，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小土匪说，我……我……

　　刀疤脸说，你不说话，那你要舌头有什么用呢？你把嘴张开我看看。
　　小土匪犹豫了一下，缓缓张开嘴巴。刀疤脸把脸凑上去，说，你张大一点。小土匪嘴巴张大了一些。刀疤脸右手如一道闪电一般，嗖地一声，就见那小土匪呛着了似的，一连串的咳嗽。小土匪咳嗽几下，就吐出一口血来，血液里夹杂着半截活蹦乱跳的舌头。
　　刀疤脸转身走两步，闷闷地说，娃，听话，以后别乱说话了。
　　其他几个土匪也不敢言语，扶起小土匪，踏着夜色慢吞吞地往大营方向走去。
日期：2012-03-20　13:15:07

　　夜里，高既为坐在帐内，一张石头支起的桌子上放着一坛子酒，高既为在碗里倒上，边喝边唱：
　　日狼日虎日豹子哟，
　　熊胆熊腰熊汉子。
　　大红的鸡公红冠子，

　　瞎子也有个朋友是跛子，
　　熊汉子也有个红红的鸭巴子，
　　日了你妹子！
　　（注：鸭巴子，西北方言，即男性生殖器。）
　　高既为喝得半醉，摇摇晃晃地走出帐篷，站在外边撒了一泡尿，唱着曲儿跌跌撞撞走回屋内，再倒上一碗酒，刚举到嘴边，柳虎子就从外面走进来。

　　柳虎子一只手捂着半边青肿的脸，站在高既为面前。高既为醉眼迷离，说，虎子你来了，来来来，陪叔喝一碗。
　　团长！柳虎子叫，带着哭腔说，你看我这脸。
　　高既为瞪大眼睛瞅了瞅，大着舌头说，脸，脸咋了？
　　柳虎子说，高团长，我被韩团长的人给打了！
　　哦？高既为说，他娘的，有这种事？谁打的，走，老子，老子给你报仇去，看我不活剥了他！

　　柳虎子扑通跪在地上，说，团长！韩团长的人先偷我东西，被我当场抓住，就带着他去找韩团长伸冤，岂不料，韩团长不光不为我做主，还让手下把我打了一顿。
　　高既为酒醒了大半，说，我的人他韩彪炳也敢打？！狗日的，反了他了！
　　柳虎子说，团长，男子汉大丈夫，挨顿打不算什么，可是他们明明就是欺负人，我战场上挨刀子也没哭过，这一回，我是委屈！
　　高既为给柳虎子倒一碗水，说，你先跟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要是他韩彪炳真的欺负人，我高既为豁出命去也要给你做主，你们一帮人是我从河州带出来了，就像你说的，打仗流血掉脑袋死球了，我能给你们爹娘一个交代。但他娘的要是受了窝囊气，老子绝不答应！

　　柳虎子喝完水，揩揩嘴就从头说起。前几天队伍里给大家发饷钱，每人拿到两块大洋。柳虎子拿到饷钱，一时半会带不回去，就缝在衣服的夹层里。正好昨天换洗了衣服，忘了把钱取出来，挂在帐外去晒。下午柳虎子去城外巡逻，待回来时，衣服就不见了。柳虎子挨着帐篷去寻，就看到衣服穿在一个叫马二户的人身上。在营里这种事很常见，那时候穷，几乎没有换洗的衣裳，冷天一件破棉袄，夏天一件麻布衫。一年四季就这两套，也有宽裕的，夏天时置办一件类似于马甲的麻布衫子。柳虎子显然属于不宽裕的那一种，他换洗衣服时，也是借了同乡的有袖麻布衫穿——那个同乡属于宽裕的一类。也有马大哈的那种，逮着谁的衣裳穿谁的，这种人大多是吃烟或者赌博的破落派，发了饷钱舍不得置办衣裳，也不给家里捎去推日子，就自己吃烟赌博挥霍一空了。马二户就是这一种人。

　　柳虎子看到马二户穿着自己的衣服，就去要，马二户倒也没说啥，脱了衣服给他。柳虎子一摸，糟了，夹层里的钱没了！柳虎子质问马二户，钱呢，钱呢？！马二户说，什么钱？你别讹人！柳虎子说，谁讹人，我衣裳里头缝着这个月的饷钱，没了！你给我拿出来！马二户说，你穿你衣裳一阵，你就讹人是吧？说着两人就要厮打起来，旁边的人解劝不及，柳虎子早已一脚踹在马二户的小肚子上，同时，他的脸上也吃了马二户一拳。两人被拉开以后，骂骂咧咧没完，柳虎子就说，好，你不认账，找你们韩团长说去。马二户说，去就去，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