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希明说:“放心,在立行集团工作的话,我会给你足够假期的。”
林小麦双手合十胸前,很是夸张地鞠了个躬:“谢谢老板!”
麦希明扭转脸,看着繁星渐渐现的苍穹,说:“我们那边比较注重社会实践,有很多机会出外。嗯,有一些州,还允许打猎,我的枪法不错。猎过兔子,猎过野羊,有一次最危险,竟然被我遇到了响尾蛇,要不是同行有人带着护身叉子及时把蛇叉开,我这会儿就没能站在你面前了!”
原以为林小麦会害怕,没想到她一拍手,笑嘻嘻道:“就在这村那头,住了个蛇王,是蛇的克星。我小时候亲眼看过,一米长一条又凶又粗的过山峰,他拿一根树杈子叉了七寸,脚踩七星步,手指疾出如闪电,抓住七寸用力一抖,那蛇就直接死了。”
“死了?”麦希明惊讶。
林小麦说:“是啊,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因是蛇只有一条骨头,他那一抖叫做‘卸骨手’,把整条蛇的骨头从关节处寸寸震断,那蛇自然难逃活命。他一辈子跟蛇打交道,后来大家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都管他叫梁蛇王。名声传开去之后,城里的爬行动物研究所慕名而来,聘请他做了特别专家,去协助搞科研去了,也算是……野路子登堂入室吧。”
狗叫声,从远而近,一道手电筒的光划破夜色而来,梁伯披着外套叼着烟从外面巡完场回来,径直绕到后院去了,麦希明看了看手腕上的名表:“爷爷是不是要去看黄金脆瓜腌制的情况?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林小麦正在犹豫,却见梁伯很快又折返了,走向屋子,边走边扬起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叫:“猪灵狗性万物有灵,别惊动了金房里的东西。明天还要早起呢,赶紧早点睡觉吧!”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整,村道上的人明显多了,穿得齐齐整整,脸上喜气洋洋,呼朋唤友地往外而去。放下手里的筷子,麦希明道:“竟然邀请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都是那位寿星的亲戚吗?”
林小麦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消食,说:“我也不清楚,我们这边几条村子听说都是明朝年间在西江上游逃荒来的,绕着北艮山和跃龙沟,乃至西江河沿岸开枝散叶繁衍至今,按理说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
梁伯早早吃完了,正在捣鼓一堆包着红纸的礼物。麦希明说:“现在离昨天入瓮刚好二十个小时,是不是应该去取黄金脆瓜了?嗯……从三天压缩到二十四小时,应该还差四个小时来着。”
指了指梁伯脚底下的几个透明玻璃器皿,林小麦说:“看样子,昨晚半夜就已经起了坛了。那会儿我们都在睡觉,爷爷自个儿去捣鼓好的。”
麦希明一愣:“不是说悉数传给你的么?看来……爷爷还是留了一手啊。在没有标准化制式和充分保障的情况下,老传统这种留一手的思想情有可原。遗憾的是,好多好东西绝活儿就这么你留一手我留一手的,逐渐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林小麦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讪讪地扭过脸,说:“反正……老板你只是想要尝味道。现在很快就可以尝到了,目的已经达到,不就行了吗?”
热热闹闹,敲锣打鼓舞狮子,离龙石村酒堂还老远,主干道上就摆出了大红吹气拱门,上书“祝贺白三元老先生百岁大寿”一行大黄字,简单粗暴醒目。林小麦缠着梁伯,把自己和麦希明带到了后厨。梁伯让麦希明和小麦帮自己捧着玻璃翁,自己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边走边说:“村子里摆酒,不兴去什么茶楼酒肆,都是在酒堂摆。请了大厨带了班底来做,主家出材料酒水,既保证真材实料,又确保火候刀工味道,不至于糟蹋了好东西。还能让村子里的亲戚朋友就近落脚……龙石村的酒堂已经翻修了好多次了,从光绪爷那会儿到现在,一直大格局没怎么变。现在是年中,还不算兴旺,到了年底婚嫁旺季,得提前一两个月排期哩!”
进了厨房,传统的高墙大瓦显得房子格外通透,十来个白衣大厨忙而不乱。眼看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厨师手脚利索地把一条大石斑起出鱼排来,大胆落刀细心摆盘。打荷师父在旁动作迅速地把垫底辟腥的葱丝姜丝均匀放在白瓷盆中,待得鱼排备齐层层叠叠十个碟子放进大蒸笼里,异常顺手地调好了厨房闹钟,准确定好时间。麦希明微微点头,道:“地方是老的,烹饪方式却现代。如今乡村大厨也这么高水平了么?”
林小麦还在往前走,朝着他看的方向瞥了一眼,笑吟吟道:“老板,你刚才没听说么?这些也都是正经大厨,有执照有证的,当然有纹有路咯。我听老人家说,其实厨子这一行当在以前就有一门专门上门做宴席的,叫做‘行脚厨’。行脚厨不专门受雇某个酒楼,也不专门受雇某个人家当私厨,而是自立门户。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敢这么当门立户的行脚厨,往往还有几手绝活儿,或精切脍,或会炖煮,或专一会煲汤。哪家要设宴了,提前带了帖子前往商议,到了日子,行脚厨就带了徒儿挑了担子来了——他们的担子里,就是独家秘制的调料。概不外传,甚至还要等主家吃完了,他们的徒儿还会回收了泔水,拌上香灰,不教外人把师门绝活学了去。”
麦希明说:“这又是为什么?我从前也看一些国内传出去的古文献,厨子和主人之间,也有推心置腹的。比如说著名的袁枚先生,他雇佣了一个叫王小余的私人厨师,二人一起研究,创作出许多私房菜来,袁先生也并未藏私,尽数记录在《随园食单》中,流传后世。”
把手里的玻璃瓮交给迎上来的一名长得喜眉喜眼的大肚子中年厨师,林小麦捋了捋汗水打湿的头发,说:“老板,我也很希望可以多一点袁枚和王小余这样的美谈呢……”
她对面的师父举重若轻般,把一尺多高的玻璃瓮放到水泥灶台上,俯身细细审视一遍,赞道:“汁水晶莹皮色似金,生津止渴开胃消滞……特别是小孩子这个季节,湿毒积食,又不好胡乱用药的时候,炒一道紫苏小脆瓜,又香又开胃。自从几年前吃过一次之后,惦记到现在,他说不做了之后,我可惜了好久……”
跟在大肚子厨师后面,麦希明把自己手里用麻绳网兜穿着的两瓮也一左一右放了上来,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说是梁伯出山了,昨儿用的40年极老盐赶急做的黄金脆瓜送来。开瓮之时,周围人都围拢了过来。梁伯亲自净手开封,一股极清的酸香味在烟火缭绕的厨房里传出来,清晰可辨。
趁着前排地利之便,麦希明拿出手机拍摄成品照片,连连点头:“没想到短短二十小时,就能做出如此完美的黄金脆瓜。只可惜错过了出水的时刻,没能准确掌握时间……”
林小麦扯了扯他,说:“老板,难得来一次盆菜宴,要不要参观一遍后厨?虽说鲍鱼必须提前72小时炖好,花胶也需要炖上一天两夜,烧鸭烤制时间倒是不长,个把小时就够了,想要达到皮光肉紧,前头的腌渍晾皮功夫,又不能马虎省略,怎么也得腌三晾五,才成了个样子……这些预备功夫,是来不及详细全程跟随了,只看个收尾归总功夫,也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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