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是他独子,薛定波无法让儿子复生,唯一能做的便是手刃凶手,为儿子报仇。
薛定波虽不位列三公九卿,作为地方官没有资格上朝参听国家大事,但他直管地方是与皇城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京都,若是上书,自然也能觐见到皇上。
此时京都中传得沸沸扬扬,天镜司尊长,本该最遵守法纪之人,居然杀了京都地方官的儿子,还是为了一个女子。不到两日里,连各长街说书人都编了新剧。
天镜司是皇帝直辖,不想听这桩案子,实也由不得他。
江保宁又问庄焱:“那既然薛定波咬定程培风是凶手,理应人都留在京都只待查明真相,为何他还会在这个时候去赣南?”
“京兆尹和天镜司各执一词,但双方都没有直接证据。本来这事也不难,就是这淮勇侯张书意,力挺薛定波。双方的声音一下便对峙上了。”
江保宁哼了一声,“张书意这个小肚崽儿,耍花腔厉害,我以前就应该找机会将他打死。”
程培风凑近了江保宁,轻声说:“我觉着,京都流言纷纷,传得极快,和淮勇侯脱不了干系。淮勇侯和京兆尹很可能私下达成某种一致。”
“大概吧。但未知真相者,也只会相信自己想听到的。”
程培风点点,“离谱的是,这流言越传越邪乎,说天镜司经常罔顾王法,随意戕害人命,还说,天镜司的人办案一向黑手通天,反正说什么都有。天镜司是直接为皇上负责,这流言传成这样,不就是打皇上的脸嘛。”
“那也不算太邪乎,添油加醋,正常流言水准罢了。”江保宁脸色一怔,又说:“所以皇上找了个由头,让天镜司暂时避人耳目?”
庄焱眉眼低垂,点点头,“对喽。”
“薛定波不还要为儿子报仇吗?他也愿?”
“皇上都下了裁决,他有不满还能说出来?再说,他本来目标就不是程尊长,拖着程培风完全是他儿子那事原本就没法公之于众。程培风若是走了,他估计还高兴可以无所顾忌针对你呢!”
江保宁轻哼一声:“哼……”
“长宁你别大意,你以为我为何不偷偷进来看你,程尊长派天镜司的人,里里外外两三次的巡护,我是打不过的,但这也是为防薛定波出黑手。”
江保宁耸耸肩,又问:“那为何将他派到赣南?”
“这避人耳目又不能真的随便找一地儿,不然本来不相的老百姓,看你躲起来,三分信也变七分了。”庄焱说完,就正襟危坐起来,
“赣南出大事了?皇上想让他将功折罪?”江保宁反问。
庄焱点点头,“赣南在秋日时节,糟了蝗灾!你知道的,赣南一向是为西南边境等十三个州输送军粮。”
江保宁一把抓住庄焱,疾声问:“赣南怎么会糟蝗灾?数百年来,不管东南西北四境如何遭灾,赣南因为东北高堑,蝗虫越不过来,南边平原广阔,但熟季不同,偶又蝗灾也不会越过五城便会被消杀。西面又有重峦叠嶂,大片种植林,蝗虫根本飞不过来。”
“所以,皇上才让程尊长去!一来,也惩罚为名,平息民怨。二来,查出真相,一桩大功,旁人也不能说。最最重要的是,皇帝终究只能放心天镜司去办。
庄焱凑近了江保宁,神秘说道:“之前,皇上派了两波大臣。”他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轻声,“都死半道上了。赣南现在真实情况如何,无人知晓。”
“当地的官员呢?”
“死的死,逃的逃。如果不是西南十三州的将领,不断书信来京,催问军粮事宜,都无人知晓。后来还是,当地流窜出来的难民,溢散到了别的州县,大致情况才让人知晓。”
江保宁听了庄焱的话,这赣南定然被人下足了套,黑手无所顾忌,颇有人来杀人,佛来杀佛的决意,此看便是要将这事按死在赣南。
她不自觉攥紧了被子,喃喃自语:“此路凶险,此路凶险……”她不想程培风有事,他们之间再怎么纠缠隔阂,她都不愿意他涉身险境……
赣南是十三州的大后方,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养活了整个十三州的士兵。十三州再过去的边防线,同时守着西容和巨燕两个邻国。西容一向与庆运不睦,多有交戈,如果十三州空虚瘫痪,不管是不是他们谋划的,西容都会发兵。
巨燕是二十多年前被庆运屠尽半国后,投诚的附属国,但巨燕绝不会老老实实当一个臣下国,江保宁父亲总是叮嘱她,巨燕国主能屈能伸,历来隐忍,野心只会在耻辱之下愈加膨胀。
她思索着,突然大叫,“庄焱!他们绝不会只盯着赣南!”
“赣南秋收后,月余便会陆续将粮食送至十三州。军中存粮食一般不会超过四个月,算来,不到十二月,十三州便会陷入断粮。不管是西容还是巨燕,抑或他们联手,还是旁的什么人,他们做了这么大手笔,肯定会料到朝廷发现后会即刻调粮。”
江保宁摸着眉毛大叫,“来人!将尊长书房里挂的庆运国图取给我!”
“长宁,你担心他们会截朝廷的调粮。”
“不是担心,是他们一定。”
她盯着手上的地图,手指在上面不停地滑过。
她喃喃自语:“北边津平太远,而且产量本就低,只能保证当地的供给。能自足,又能赶在十二月前运达的粮地只有两广平原。若走漕河需要过陵跃河,但此河道十一月前后便入旱期,水量骤降,河面还会结冰,此时只能通小船。兵部一定会求稳,工部迫于压力,一定会优先从两广官道出粮,这样虽然慢些,十二月上也能到。如果再求快,最好是在辟谷州下若水江,若水江一向水流湍急且中间少有码头停靠,这样无需半月便能送达。”
“既然最快的路线是这样,我若能推算出,那对方定然也能看出来。”
她咳嗽一声,疼得气息不稳,大叫:“庄焱!快,进宫,禀告皇上千万不要走若水江,还走漕运。分三批!一批小船继续从陵跃河,不求多,只求快,只教将士们心定神安。一批走两广官道,官道走量,贼人也不敢在官道上劫持!一批从沧浪江绕!沧浪江终年不结冰,就是远点,只要第一拨能按时到,第二三批慢点也无妨!另外用泥沙伪装成原粮,继续走若水江,肯定有人会来截杀,派禁军重压,定能一击即中!”
“长宁,不一定从若水江走!皇上也并未给工部下明旨。”
“十三州各路将领定然催得紧,兵部肯定会将压力给到工部,工部的人一向被兵部压制,定然会选一条最快的路线。皇帝知道十三州的重要性,也一定会同意工部制定的路线,如果这点都考虑不到,他皇位早被夺走了!”
庄焱惊呼:“长宁慎言!”
江保宁顾不得其他,“你找个由头去翰林院,一定能看到抄录的旨意,这样皇上问起来,你也好有说辞。然后再进宫面圣,最好带着你父亲,按我说的禀告皇上!要快,官道上的粮,他们不敢动,但只要粮一入若水江,他们必然动手。若是两广的粮也被毁了,十三州不过年末,必然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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