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焱骇然,十三州有着庆运王朝最勇猛的战士,十三州若也失守,后面的城池接应不暇,便是不堪一击。到时,敌人一泻千里,直攻京都也未不可能啊!
长宁的战场经验他一贯知道,她若这般说,没有十分也有八分。
庄焱和江保宁并未多言,便出了程府,未直奔翰林院,而是先回了庄府。父亲是兵部尚书,皇帝就算不明发旨意,此事也会过父亲的面。如果贸贸然进宫,还可能牵连了父亲。
他向着前来接应的小厮问道:“父亲呢?”
“回公子,大人在书房,”
庄焱火急火燎推开书房门,一进门却看到庄夫人和庄霏也在。庄尚书面色凝重,显然一副愠怒的模样,庄夫人抚着庄霏,满眼是心疼,一看到门被庄焱推开,怒斥:“出去!没人教你进出父亲的书房需要敲门吗?”
庄夫人十分不喜庄焱。当初庄尚书年轻时一次行军途中受了伤,在荒山野岭处遇到庄焱母亲,二人一来二去,互生情谊,便有了庄焱。
彼时庄夫人把持着庄府,年轻貌美,与庄尚书二人也算鹣鲽情深。却没想到,短短不到三月的行军,丈夫居然带了一个怀着肚子的女人回来。
庄夫人那时又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生性倔强要强,本日日期盼丈夫归来,却没想等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急怒急哀之下,孩子便早产了。
她生育中大出血,险些丧了性命,好在孩子生了下来,还是个男孩儿。只是,孩子胎里便弱,没足月,便夭折了。
庄夫人全将怨气撒在庄焱母亲身上,偏庄焱母亲那是怀有身孕,庄尚书的失子之痛在繁忙的军务和新人之间,很快冲淡,还时常冷落失去孩子的庄夫人。
等庄焱诞下后不久,他母亲也撒手人寰。
庄夫人后来再也没能成功有过孩子,所以才一直宠着庄霏。这也算庄焱明明上头只有一个姐姐,却依旧被府里的人唤作三公子的缘故。
庄焱没理会庄夫人,径直走到庄尚书面前,行了个常礼,“父亲。”
庄尚书正为庄霏生着气,姑娘家家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居然还总想私会程培风,现在知道程培风去了赣南,居然异想天开也想跟去,说什么要趁川禾那贱人不在,陪在尊长身边。
“何事?”
庄焱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庄霏,庄尚书立刻摆出:“出去!好好看着她!”说完便气恼地坐在书案前,随手拿了一方折子。
“父亲,皇上是不是调用两广的粮食送去边境十三州?”
庄尚书翻弄着奏报,头未抬,回:“你怎么知道的?是,是两广平原的粮食。户部每年呈上来的两广产量还在赣南之上,两广还为周围诸多城池提供粮食,就是京都,两广每年也会运送数千担。你能想到此次十三州的粮食从两广调,倒进精了不少。”
“父亲您参与运粮的路线制定了吗?”
“并未,这些交给工部办便是。你爹一个兵书尚书,若事事都亲力亲为,便是累死,也处理不完兵部政务。”说完扔了一份奏报丢在庄焱面前。
“那您最后过目了吗?可是从两广官道,过辟谷州后下若水江?”
庄尚书放下手头的奏报,正眼盯着庄焱,疑惑问:“你怎么知道!皇上担心动摇军心和未来粮价不稳,明旨都未下,悄悄让户部、工部、兵部三部合力,以此来保证十三州的供应。”
“粮价……”庄焱轻声说了一句,长宁只考虑到军需战场,想来,那些人不仅仅是想图谋赣南、十三州,还有大片庆运的粮价。如果到时十三州没有收到两广的粮食,边线战火,国内人心惶惶,皇帝一定会举国保障十三州后方供应,到时国内粮食必然短间内短缺,若再来点煽风点火的谣言……糟糕!贼人软硬兼攻,这是下了一大盘棋……
如果两广的粮食也被毁了,事态会比长宁预料的更严重。
庄焱声音都不禁低沉起来:“父亲,若是我能知道,旁人便也能知晓。”
“旁人?”庄尚书也不是傻子,当初,户部和工部两部门提议尽量低调行事,考虑的是民生安稳,庄焱现在所说的可就不单指百姓了,若此刻还能和十三州的粮食扯上关系的话,那一定是祸事初始的地方!
他犹疑颤抖吐出两个字:“赣南?”
庄焱知道父亲心下了然,便将江保宁于他分析的情况,一一细说。
庄尚书一听,噤声问:“焱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父亲,如何得来不重要,您是兵部尚书,若有此番分析,皇上定然为着大局,采纳这番布置。”
庄尚书默不作声,他知道,如果贸然去面见皇上,皇上不动怒都是小,若皇上宽恩,也最多算是将功折罪。
他低沉说道:“走若水江为父也亲自过目过。出尔反尔,此番又兹事体大,皇上必然对我心生不满,说不定还会降下罪责。”
庄尚书拉着庄焱,说:“焱儿,你去翰林院,就说听命于我,取兵部前些日子兵制改革的详单,好生学习一番。兵部上呈的每一份奏章,都需要备份在翰林院,三部合拟的调粮奏书也不例外。”
庄焱颔首,“孩儿明白。”
“找到后,研习一番,再去面见皇上。皇上听罢你的进言一定会招我等入宫,我再勤恳认个老昏中庸之罪,三部尚书,想来皇上也不会真的责罚。此番,你还能得皇上一份赏识,我们庄家在皇上心中,也依旧是可堪重用之臣。”
庄焱刚要退出书房,庄尚书就叫住他:“焱儿!无需管旁人说什么,你是家中长子,庄府一门的兴衰担子,终究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庄焱一怔,郑重点了一下头。
庆运王朝翰林院与天镜司一样专掌皇上内命,不同的是翰林院学士无实权。其主要职责是记载皇上言行,为拜免将相、号令征伐起草诏制。因还负责制诰文字、修书撰史等关于国运文化的传承,需要抄录、记载、存档朝中所有奏章圣旨,所以翰林学士往往对朝中局势极为敏感。
此番地利人和,只需一些天时,翰林中人便可进地方、入朝阁做实官。陆翰林在翰林院中已经十三年有余,这十三年间,翰林院中有二十七入主地方或踏入六部,位居四品上。更有二人一跃成为首辅宰相,成为百官之首。
如今翰林院以陆翰林为首,按他自己的话说,若不能再进一步,便只会永无出头之日。所以,皇上交给他差办的长宁郡主迁棺事宜,必须万无一失。他在朝中长袖善舞多年,怎会看不出江保宁一心为国死得蹊跷,但只要能助他升官掌权,就算要掘先皇的陵墓,他也在所不辞。
庄焱一入翰林院便直奔兵部存档处,陆翰林听下面的人说小庄大人来了,本想躲着,又想着庄家在朝为官盘根错节,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庄焱心有芥蒂,也是早除为好,便赶忙放下手中事朝他寻去。
“小庄大人,翰林院记录归档一向是按照固定顺序的,你若要寻什么,我帮你岂不快些?”
庄焱一瞧是陆翰林,立马想起他背着自己伙同淮勇侯烧了长宁棺椁的事,呛声:“不用!陆大人是尊皇命的人,我可不敢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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