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低声吩咐云福:“把马车拉到后门,叫两个可靠的人把二郎主抬进来。注意,别让外人看到了。”
云福低头领命。
贺宪成这事,也不宜闹得太大。到底如何去说,还需要家主决断。
贺府的仆妇接了命令,全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
如今跨进院子,只觉得素日热闹繁华的贺府,空荡荡地一片,连个声息也无。
还未走近花厅,远远地便闻到一阵血腥味传来。
贺令姜不由蹙眉。
贺诗人更是心中一紧,唯恐出了意外,连带着脚下也快了几分。
待转过长廊,便看到花厅周围还横着不少身着黑衣的尸身,显然是还未来得及清理。
贺成正带人一脸谨慎地守在花厅外,以免再有敌袭。
看到二人,贺成连忙迎上来道:“四郎主,七娘子。”
他眼光极快地在两人身上扫过,见二人都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垂下眼,迎两人进了花厅。
看到迈进花厅的贺令姜与贺诗人二人,贺相山和宋氏眼中一喜,连忙站起身子:“令姜,四弟,你们可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都止不住地激动,宋氏更是连忙转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痕。
厅中众人见两人平安归来,也不由簇拥上来。
贺云嘉扯着贺令姜的袖子:“还好你没事,我都担心死了。”
贺令姜拍拍她的手,浅笑着道:“让六姐挂心了。”
“也劳父亲母亲,还有大家挂心了。”
她缓缓看过厅中众人,长房诸人一脸激动地围在她和贺诗人身边,三房的人也围在外侧,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只有二房,安静地缩在花厅一角,玄微并着两个带刀的护卫守在一旁。
看到她和贺诗人时,吴氏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
他们回来了……郎主与二房也便完了……
贺相山将二人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几遍,再三和他们确认只是身上有些轻伤,并无大碍,方真正放下心来。
“令姜,你说的与玄微道长都安排好了,就是让道长前来府中相助,自己一个人孤身去翠微峰救人?”
他实在是被这丫头忽悠了,等到玄微道长前来,才知道她根本没考虑自己,而是一早就让阿满去云居观,请道长来支援贺府。
玄微道长到时,夜袭贺府之人不知施了什么手段,引得府中护卫神志大乱,若不是他们已经按照令姜先前交代的位置站定,且每人怀中还揣了一道清心符,便要差点自相残杀起来。
看到道长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松了一口气。
然而,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玄微道长来了此处,那令姜在翠微峰上便无人相助!
霎时间,他万般懊恼,恨自己就这么让她一个小娘子独身前去翠微峰,更恨自己身为贺氏家主,竟然坐于府中,让她一人奔赴险地。
还好,还好!
她和四弟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这看似责备的话,却满是担忧挂念,贺令姜弯了弯眉眼:“阿爷,您这是还不相信女儿吗?玄微道长来贺府相助,翠微峰上我自有帮手。”
她张开手,拉着贺诗人转了一圈,笑道:“您看,我和四叔可曾缺胳膊少腿?”
“呸呸呸,什么缺胳膊少腿。刚刚平安归来,可不兴这么说。”宋氏嗔怪道。
贺诗人闻言一笑:“平日里,可不见阿嫂你讲究这些。”
“平日是平日,如今咱们刚经历了这一遭,可不得说些好听的讨个好彩头?”
贺云嘉接着道:“阿娘说得有理,四叔你可别跟着令姜乱说。”
贺令姜无奈笑道:“行,是我胡言了,以后定要多说些吉利话。”
她越过众人,看到二房小郎君小娘子们茫然而无措的目光,不由心下叹了一口气。
“父亲,贺府危机已过。折腾了一夜,还是先让大家回去歇息吧。”
贺相山看着她眼中的深意,再想到此刻都未曾出现的贺宪成,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悲哀。
贺相山敛了神色,沉声道:“大家先回去吧,各自约束好自己院中的仆妇。”
“三弟,四弟,还有二房诸人留下。”
方才还因着贺令姜二人平安归来,危机解除而有着几分轻松的众人,心中不由一紧。
一时间,众人思绪纷繁,却只静默着退了出去。
这是要处理贺府家事的意思了,玄微作为外人,也不便呆在此处,便出言告辞。
贺令姜欠身,向玄微道人施了一礼:“此次多谢道长相助。”
玄微连忙伸手止住她的动作,叹了口气:“七娘子这般当真是折煞我了。”
他收到贺七娘子差阿满送来的信件,这才知晓贺氏诸多事端的背后,竟有师兄玄阳的手笔。
玄微本是不愿相信的,然而白纸黑字,贺七娘子梳理得清清楚楚,再联想到当日贺府五郎君的七星转命术被解之后,他回到云居观,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师兄,竟对他多番关切。
如今想来,言辞间,确实诸多试探之意。
他与师兄玄阳的关系算不得亲近。
两人虽师出同门,都自幼在这云居观长大,然扪心自问,自己于玄术一道上,却比不上师兄。
后来师父仙去,将这云居观传给师兄,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此后多年,玄阳执掌云居观,玄微则时不时出去游历,渐渐也有了些名声。
他不明白玄阳为何谋算贺府,但此间已涉及人命。他自幼承师门教诲,修习玄术,乃是为驱邪诛鬼、护佑百姓。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他不知玄阳与贺府到底有何仇怨或利益纠纷。
但即便也不说贺家先前已经发生的事,就眼下这一件,暗夜偷袭,利用玄术去取贺府诸多人命,便是为玄门所不容的。
若是被太清观那处知晓,玄门七十二宫观,怕是再无云居观的立锥之地。
他既已知晓,定然是要相阻的。
“师兄所为,实在出乎我意料。眼下贺府这般境遇,确实与我玄门脱不了干系,贫道甚为惭愧。”
玄微看向贺令姜,犹疑片刻,方问道:“七娘子既已归来,不知玄阳师兄……”
贺令姜轻轻摇头。
玄微心下明了,夜袭之人围攻贺府,师兄却不在此坐镇,而是借着贺四郎主,将七娘子引至翠微峰。
这是调虎离山,也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除去。
两者相争,必有一败。
如今,贺七娘子平安归来,那师兄自然就……
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是好。
良久,才开口问道:“七娘子可知师兄对贺府下手的缘由?”
贺令姜看了眼厅中之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二房众人,道:“还请道长与我借一步说话。”
她领着玄微走到花厅外,避开众人低声道:“玄阳观主曾言,贺府有一枚铜牌,乃是你们师门遗失之物,他与二郎主联手,二郎主得贺氏,他取铜牌。”
“道长可知这铜牌之事?”
玄微眉头微皱,摇头道:“我从未听说,师门有东西遗失在外,这铜牌更是闻所未闻。”
贺令姜心下失望:“玄阳观主之言,我也不知真假。至于他到底为何盯上贺府,我们也还需进一步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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