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凡的世界:暗灰》
第1节

作者: 郑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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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1-12-1 22:48:00
  也算序言
  冬月就是这样固执而无言地又一次搂紧了大地。四肢僵硬了,回忆正好可以取暖。
  那是我刚到这个北地的第二年,19岁,意气风发,胸怀大志,但是屡屡碰壁,不受人待见。怀揣文学梦,整日除了在结冰的练兵场操练,就是阅读与写作。
  在一个最冷的夜晚,我无意间看到了一则小消息,一个人去世了,一个写作的人去世了。当初,我从那个江边山村出发远行时,背包里只有一本书,一本陪伴我许久已经严重磨损的书——《平凡的世界》。它的磨损,犹如我的残破青春的写照。大部分崭新完整,一部分受伤毛糙,这本书,就是这个人写的。读这本书,使我明白,原来阅读文字真的可以使人抽泣、流泪乃至悲恸。这个人死了,他留下了他的文字陪伴我,而他已经永远地化为了尘埃,与这个平凡的世界人鬼相隔。

  那夜,我默默地流泪。在被窝里。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想着写一部作品,不为别的,就为向这个于1992年11月17日上午8时20分,因肝硬化腹水医治无效逝世,年仅42岁的人致敬。
  我用了整整10年的时间,完成了这部《暗灰》。而今,我已经年有四十。我才情不逮,但勤奋有加。
  《暗灰》,作为一部长篇小说,此前陆续见诸一些网络,也有好评,也有荐引,但都不成气候和规模,因为她的作者一直在修改中。在我看来,这谈不上是一部所谓的成功之作,但她饱含深情,并充满诚意。现在,我把她奉献出来,也仅仅是一种怀念。
  但愿,那个人在他所高悬的星空,依然那般不同寻常,熠熠发光……
  今日是2011年12月1日,我的天涯粉丝数刚好为1000整,这是鼓励也是鞭策,更是期待。
  如果您对这部作品有任何想说的,请移步QQ群“郑太守的后院”,群号158144426。
  日期:2011-12-01 22:49:25

  第一章
  1.金志平发着高烧,然而,回忆像电影般清晰起来
  木床上,陈旧但干净的棉被,遮盖着一个湿漉漉的人。
  二月的广东,暖如北国初夏。
  中山市。奇水镇。

  一个叫悦来的小旅店里,冷冷清清,寂无人声。
  在二楼最靠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里,阴暗、潮湿,空气里散发淡淡的霉味。几只麻色花脚蚊虫,伏在斑驳脱落的石灰墙,蓄精养锐静待夜袭。
  一只吊式蚊帐,上部被扭成了一个巨大的结,象一朵巨形素花倒悬开放在木床上方。
  他大脑深处一直在发出命令,命令他自己站起来,去做他该做的事。
  可他无法动弹。

  他四肢柔软,骨架酥脆,稍一动浑身就软绵绵象米汤淌下去。他就象一张被水浸透了的卫生纸,粘在了墙上。
  他不能动弹,但他的思维奇怪地高速运转。
  他忽然之间看到在自己的床边,围坐上了许多的人。那些人躯体都被潮乎乎的雾气遮挡着,但面目清晰无比。
  一个老汉,他的父亲。娃,你莫去外头闯了。派出所干得好好的,现在户口也能买了。县里文化局不是讲要招干部么?
  去吧。我就是自己把自己困死的。一个年轻人,他的发小。抚着他的肩——莫走我的老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人的手忽然软下去,成了一只狗的舌头,热乎乎地舔在他的肩——一下子又舔到了他的脚趾,痒痒的能让人舒坦死去。
  一千。两千。两千五。一个汉子,以前叫“屎娃”,现在没几个人这么叫了,现在叫金富。他和哥哥去金富家。拉钱?照!照!照!不过,可是要利息的哦!再多拉?就两千五,不能再多了。这娃第一回做生意,万一亏了血本,我能拆你家老屋?金富一张张点着百元大钞,食指不停蘸着口水,然后狠狠地把钱往桌上砸。砸着砸着,那些钱就成了砖块。

  “锵!锵!……嗵嗵锵!”喧天的锣鼓忽然响起来。
  大人小孩挤在一块儿闹。满天的油菜花,都开疯了。
  一直飘到天边上的红旗、绿旗、蓝旗、白旗,在风里啪啪啪响。
  旗子忽然全扭曲着,纠缠成一根彩色粗绳捆到他的胸口。勒着,真沉!
  他忽然跌落进一个无底无光的巨洞。他尖尖地叫着,喉音清脆而惊恐。

  他变成了个拖鼻涕的孩子。他在阳光照着的油菜地挖猪菜。然后,把它们全关进一只火柴盒里。蜜蜂们挤呀挤呀。他也被关在里面,蜜蜂们巨大的翅膀扇着拍着他的脸。于是,他跟蜜蜂们一声合唱——嗡!嗡!嗡!
  好快活呀!咦?那是谁?一个小伙子被许多彩旗包围着,沿油菜地走。那不是我么?你往哪去?你莫丢下我!我是你呀!可他喊不出声音,只能嗡!嗡!嗡!他在火柴盒里,蜜蜂们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屙许多许多的屎……好甜啊!
  放电影了……黑白的……扑通……敞口粪窖拥抱着他……冰冷而热烈……
  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叫金志平。
  他发着高烧。
  然而,回忆竟然像电影般清晰起来——

  日期:2011-12-01 22:53:10
  2.每一回放电影,都有人掉进敞口粪窖;今天,轮到了金志平
  1979年的金岭村,少年金志平所在的村子。
  “尖嘴”因为偷黄豆,被公社罚了一场电影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凭良心讲,“尖嘴”一开始并不想去偷那一捆黄豆。

  秋天。“尖嘴”一大早就去他姐家帮着砍黄豆。河口县家家都在水田田埂边上种上一排又一排黄豆。一到秋收时候,用镰刀一棵棵贴着地砍下来,捆好担回家。
  整棵的黄豆在麦场上摊开。晒上一天又一天,等豆荚开始裂开时,便拿连枷打。
  勤快一点的人家,每年收个几麻袋豆子是不成问题的。
  忙活了一整天,“尖嘴”已经腰酸背疼了。他姐心疼他,晚饭煮了四个鸡蛋,烧了一碗咸鱼。他姐夫陪他喝了八角二分一斤的红薯酒,他便踩着昏昏的月光上路了。
  七八点钟光景,他走到了猴子岭村。再经过一大片稻田,就可以到家了。红薯酒就是他妈的有劲,过瘾,才喝了半斤现在就上头了,身子有点发飘了。

  走在稻田里,他几乎不用眼看就能找到路。这一切太熟悉了。再往前,就是自己村子的水田了——忽然,一大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可爱的黄豆,孤伶伶地立在田埂上!
  他酒醒了一半。四处没有一个人!
  他没有决定马上扛走。拿人家豆子会被人骂的。他先在原地掏出家伙撒了泡尿。然后,又走到一个背风的田埂下面,找块干地方坐下。抽烟。烟灰铺满了脚前地面的时候,他站起来又朝回走。
  经过那捆黄豆身边,他咳嗽了一声。没有人。他没有动手,仍折回身,又到背风的田埂下抽烟。还燃烧着的烟灰,遮盖住了先前的烟灰的时候,他站起来又朝回走。
  这回,他把黄烟筒别到了屁股后面。
  他动手了。
  很沉,有二百多斤。

  不怕。白捡的东西不显沉。
  回到村子,别人家全睡了。他喊“烧锅的”开门。从熟睡中起来的“烧锅的”眼屎比灯花还大。一见自己肩上扛着大捆黑乎乎的东西,“烧锅的”一张嘴圆成了一个洞,大得可以钻进个癞蛤蟆。
  第二日,猴子岭村人到公社派出所报了案。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猴子岭村有人夜里起床小便,望到当晚有人在水田里转悠,样子像金岭村的“尖嘴”。
  于是,“尖嘴”在“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牌子下,被政府“从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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