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山东的、河北的、山西的,好象都有。金志平当兵久了,五湖四海的人一开口讲话,他就能对别人的籍贯猜出个大概来。
金志平的眼睛余光瞅到在街边上,有一堵两米来高的红砖墙。墙外,有一栋正凌乱不堪围着巨网的楼房,显示那儿是一个施工工地。
金志平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心一横脚一跺就把自己飞速弹出了人群!
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迎面而来的风撞着他的脸,硬硬地象细沙子。
他用力奔跑,脚板砸在柏油路面砰砰作响。他的心都给震得发疼!
墙到了。此时此刻,他已不是在中山市奇水镇,而是在北京北郊幸福镇的野战团。
这儿不是施工工地,而是矗立着四百米障碍的部队大操场!
他算准了距离,往胸口一提气,整个身子跃了起来。
在半空中,他左脚往前,蹬在了砖墙大约离地一米半高的地方。然后,他就着惯性左脚脚尖紧钉墙面,用力一纵身,双手就扒住了两米多高的墙头。再把右脚横着往墙上一甩,于是他整个人就趴在了墙上。
轻轻一滚,他就立在了地面。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一气呵成。
工地上,几个工人正在忙着浇灌混凝土,竟然连闯进了个不速之客也未发觉。
金志平若无其事地往工地里走,仿佛他就是这工地里的一员。
他找到一个别人望不到的墙角,坐了下去。
他长吐一口气,用手按了按胸。
心,怦然直跳,撞得手生疼!
日期:2011-12-05 09:23:57
8.灵魂伸出双手,在金志平的良心上,狠狠抽打着耳光
饥饿,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金志平已一天一夜未吃一点东西。
他的胃如同飞速转动的石磨,因为磨中空无一物,所以石磨便自己磨损自己。
这是一种肉体上的残酷折磨与消耗。
金志平认定这工地是个好地方。
他躲在墙角背荫处,逼着自己睡一会儿。
可一躺倒,各种各样的念头就如同虫子在乱舞、如同火焰在跳跃。
他无法安静下来。
一大早翻过高墙逃到这工地,他就一直在盼望天黑。
他把身上仅有的钱搜出来,果然是三块整。
他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尽管这一天的夜来得这么晚,可它还是来了。
金志平趁着昏光,溜出工地。
他已观察好了地形。
从外面看,这工地围墙密不透风,可从里看,有一道小门恰好可供人出入。
金志平不敢往人多处走, 怕再度象昨夜那样被联防队员拉网捕鱼般捉住。
他在一个因为偏僻所以生意冷清的小吃店要了碗肉丝面,吃了个半饱。
他估计再来两碗,胃才不会有意见,可他只剩下一枚黄色五角硬币了。
他把碗中面汤也差不多舔得干干净净。迟疑了一会,他冲那看来倒挺和善的妇女道:
“大姐……再添点汤罢。”
“行呐!”那妇女爽快地给了他一大勺。
看着他满脸是汗大口喝下,又说:“还可以再添哩。”
金志平喝饱了,便出门。
日期:2011-12-05 14:31:18
在拐角处,他花了剩下的五毛钱买了一份《羊城晚报》。
回到工地,寂无人声。
蚊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搜寻猎物,有几只开始袭击他的脖子。
妈的!这鬼南方,才过年蚊子就这么多!
金志平顾不上管它,从一堆乱木板中,准确地抽出一根木棒。
这根木棒,约摸两尺来长。是上等木料刨成的,估计是一截断锹柄。
金志平发现它时,它断裂处锋利无比。
金志平小心地用石块把它们打砸平整,这样就不用担心划伤自己。
金志平用崭新的报纸精心裹住木棒,提着它来回走了走。自觉别人看不出端倪,便把它轻轻搁到木材堆上,自己跑到一边畅快地撒了泡长尿。
提着这根能砸断三条人肋骨的木棒,金志平出发了。
他先绕过大街,来到昨夜自己被劫的地方。
此时,他已不相信派出所能追回自己的钱。
他已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手中这条木棒。
握着这条裹有报纸的木棒,金志平看上去是个善人。
倘握着赤条条的木棒呢?不言而喻,他就是个凶神恶煞了。
所以,现代人推崇“包装”,不是没有道理的。
金志平把身子藏在两栋楼房之间的黑暗里。
这儿静悄悄。
日期:2011-12-05 16:35:04
大街上的喧嚣,仿佛把这条小街已经遗忘。
金志平觉得右手有些发酸,手掌把报纸都捏得发潮发皱——他咽下一口唾沫,换了个姿式。
远远的,来了一个人。
走起道来横着晃荡,象一头自信的公牛。腰上挂着一只巨形钱包。如果全塞满,里头该有上万元!
金志平把左脚与右脚拉大距离,双手握住棒端,做好出击前的冲刺准备。
远看上去,金志平如同正在场上的棒球运动员。
突然,他呆了一呆:如果一棒下去,制服不了这个足有一米八几的老兄,那怎么办?
——叫喊,反抗;逃奔,围捕……那太可怕了!
自己只有一人,是不容有失手的余地的!
温柔一击,隔靴搔痒;全力以赴,要出人命。
对于金志平,这是个两难。
那壮汉已吹着口哨走到金志平跟前。金志平缓缓放下棒子,任他悠然而去!
妈的!看上去倒象是个有钱的主。
换一个容易搞掂的,彼此成本都小的吧,金志平便又等。
这时,肚子“咕咕”叫几声。膀胱胀得很。
金志平便走到更暗处,尿了一泡,再出来守候。
叮叮当当,远处来了一个骑车人。
金志平兴奋起来,重新又做好出击前冲刺姿式。
自行车骑得并不快,看上去是个女的!女的,凭金志平的力气一棒就能砸晕。
这女的并不知道一张由死亡之线织成的网正张口以待。
她奋力踩着,因为上坡所以有些气喘。
她耳垂上穿有金饰,手指最少也该有一枚金戒。她的脖子虽在暗处看不真切,但可以设想戴有一条哪怕是银质的项链。
而车把手前的铁丝筐中,有一只精巧的坤包,正上下轻轻颠动。里面,至少该有百八十块零用钱!
近了,近了,更近了。
金志平只觉心底一股寒冷的东西往上涌动,那是杀机!
日期:2011-12-05 17:12:05
金志平慢慢调整了一下双手握在木棒上的位置,全身绷成了一张弓!
那女人来了!
金志平心底的寒气,突然被一股温柔的东西冲散冲淡了。
那温柔的东西,如同碳火瞬间就熔化了他坚硬的心!
一棒下去,女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仅仅是为了不足千元的各种碎金碎银和坤包里不会超百元的零钱?!
这个女人,正是人女,正是人妻,正是人母。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正盼着能有一场爱情的老姑娘。
她善良。她会偶尔在背后讲些熟人的闲言碎语,同时也为港台片那些煽情故事而泪流满面。她怕耗子,怕蟑螂。她大脑简单,没有文化。
她只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这样一个女人,甚至就会死在自己的棒下!不!不!你金志平孬种!你既然放过了那个粗壮的汉子,你就不该象个懦夫,只敢拿弱小者开刀!
灵魂伸出双手,在金志平的良心上左右开弓,狠狠抽打着耳光!
他软软地垂下双手,木棒差点滑跌地上。
而这时,叮叮当当一阵响,车子早已远去。
日期:2011-12-07 20:37:39
这条街本来没有多少人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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