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情况,与光头所画出来的大体差不多。
在回来的路上,金志平心情十分压抑与沉重。
日期:2011-12-17 14:35:05
就要离开这个城市——甚至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论成功与失败,金岭村都不可避免地将与一个抢劫犯——还是个抢银行的抢劫犯,联系在一起。
既然走到这一步,村里人都见鬼去吧!
他不能置之不顾的是家人——父亲金大亮,那愁苦的老脸;母亲花白的头发;大哥金志强乱草根一样的胡须;大嫂以及侄女们消瘦而饥黄的脸孔,都一齐浮现在他面前。
他们,他这一生最深受的人们,都会不可避免地因为他这个抢劫犯,而染上厚厚的屈辱、悲伤与羞愧!
如果能逃出去,就去新疆甚至西藏,隐姓埋名,过上十年甚至二十年的隐居生活。
等到世事沧桑,人们把这段曾轰动一时(引起轰动是确定无疑的)的银行抢劫案淡忘疏远,他便可以出来重新生活。
只要那时人民币不被取消或太大贬值,他就是拥有大把大把钞票的有钱人了!
当然,必须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得意忘形,让人看出蛛丝蚂迹。
二战时的纳粹刽子手,逃匿了半个世纪,也会被国际法庭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呢!
金志平回到木棚时,冰凉的棚屋里,空无一人。
日期:2011-12-17 14:37:01
金志平斜躺到自己的床铺上,从嘴里长长嘘出一口气。
从他接受了那个可怕的念头起,一直到现在他躺到木板床上,他每时每刻都是在煎熬之中度过。
恐惧与焦虑,兴奋与欲望,胆怯与退却,绝望与迷茫,一齐纠织在金志平的心。
他一时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不是抢劫犯了,我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我可以自由地享用阳光与空气。虽然仍然穷得一贫如洗。
他一时又把自己摁到某种边缘,强迫自己跨过去:跨过去,只跨过一步,你就不是你了,你就可以结束这种毫无尊严的生活了。你就有钱了。有了钱,你就拥有一切了。
如果一枪结束了性命,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去试一试,又怎么能说那差不多是天文数字的财富,不能归自己拥有?
家人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们去哭泣、去悲伤、去满脸羞辱地在人群里过日子吗?
他的心乱透了。
他觉得自己正走在一根又狭窄又脆弱的独木桥上。
他在木桥上左右摇摆把握不定。
他随时可能摔落下去,如果摔落下去,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坠入冰窟,要么跌进火焰。
日期:2011-12-18 17:38:10
木棚门开了,光头王风涛走了进来。
“在睡呢?”光头冲他说道。
“随便躺一会。”金志平轻轻地回答说。
“我姐让我晚上去吃饭。”
“那你就去呗。”
“你也去。”
“我?我就不去啦,心里烦得很。”
“一定去,我以前跟我姐讲到过你,她专门嘱咐我,把你带着一道去。”
金志平仰脸对着棚顶。
一只黑色的蜘蛛,正悄无声息地在网上爬行。网上粘着几只飞虫的空壳。
冬天了,蜘蛛也该饿肚子了。
“好吧,我跟你去。”金志平起身,对着斜靠在桌面的沾满灰尘的破圆镜照了照,把凌乱的长发理了理,用一种含着悲凉与惆怅的语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唉!去吃——最后的晚餐!”
两个人,门也懒得锁,便相跟着去街上等车。
到了王风涛姐姐家的时候,离天黑还早。
王风涛姐姐正在家忙着弄菜,见弟弟带着他的朋友来了,便热情地邀他俩落座喝茶。
金志平在屋里站着,对这个很普通的江城人家打量了一番。
差不多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家俱杂物虽然很多,但由于摆放得很整齐,所以一点也不显挤。
在客厅角上,立着一只摇床,一个婴儿正躺在里面熟睡。那又香又甜的憨态,就象是一只小猫。
“坐。”光头王风涛因为是在自己的堂姐家中,便象个主人一样邀请金志平坐。
金志平坐到沙发上。
这个人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日期:2011-12-18 20:05:31
地板虽然是水泥地面,却被拖得光亮可鉴。
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面大镜框,里面是大大小小几十张这家人的照片,他们大多脸上漾着幸福而平和的笑容。
客厅后面,是一只大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厚簿不一的书籍。
金志平正准备起身去书架浏览,王风涛的姐姐刚在厨房里洗摘好菜,走出来陪客人聊天。
“小金,你老家是哪个县的?”她问。
金志平客气地答道:“河口县的。”
“哦!河口县是出文化人的地方啊!听说现在北京所有的文化单位,都有你们河口人。”堂姐微笑着对金志平说。
就象所有的结婚时间不太长的少丨妇丨一样,堂姐既显出了一个年轻母亲的慈爱与温情,又依然保存着少女的纯美与率直。
金志平在她的美丽的笑中,突然被莫名地感动了——
自己的姐姐菊花、梅花不也是这么样的微笑吗?
惟一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的笑容里,更多了几丝从容、几丝自信。
而自己和这个女人的弟弟,这个星期三,就要抢她所在的银行了!
堂姐白皙的手指,很灵巧地握着水果刀,一只苹果在她纤指之中三转五转,外皮就变戏法一样成了薄薄的长条挂落下来。
堂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金志平:
日期:2011-12-19 08:53:06
“吃个水果吧。我听小涛好几回都讲到过你,你们年轻人在外头不容易。在一起,要象亲兄弟一样,多照顾点!”
“嗯哪!”金志平接过苹果,很重地应了一声。
彼此照顾?我们马上就要抢银行了呢!
这时,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敲响了。
一屋人都抬头去望,正是五点整。
忽然,“哇!”地一声,摇床里的婴孩一声啼哭。母亲马上停下手中刚削三分之一的苹果,把它放到堂弟面前的桌上:“你自己削吧。”
她奔过去,轻柔而深情的抱起孩子。
孩子因为年岁太小,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见到了母亲,马上咧开小嘴,甜甜地“咯咯”笑了起来。
“等一下你姐夫就回来了。”堂姐又望了一下石英钟,说:
“他在江城六小当老师,骑车回家,十分钟就能到。”
果然,屋门一会被人用钥匙捅开。
一个戴着酒瓶底般厚重眼镜的瘦削高个子男人,走进屋来。
“小涛来啦!”他望到了王风涛,跟他打招呼。
因为眼睛近视,他把提包搁到茶几上,才发现家里还有客人,便很客气地冲金志平点头致意:“你好!你是那个小金吧?”
金志平礼貌地站起来,答道:“是。”
“坐!坐!”高个子让金志平坐下。
日期:2011-12-19 08:54:35
他很自然地把一条花围裙系到了腰间,对两个客人说:“你们先在外头坐一会,我来炒菜。”
于是叮叮一阵响,开始滋啦滋啦冒着烟,香辣甜酸各种催人食欲的美味,从灶间飘到了客厅。
金志平和光头王风涛看电视。堂姐侧面对着他俩,正安静地奶孩子。
金志平偶尔回头,望见她静静地坐在小塑料椅子上。斜阳从窗帘的缝中射过来,洒在她和婴儿的身上,一切那么详和与安谧!
而自己,马上就要和她的弟弟一道,去抢银行了!
热菜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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