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19 14:5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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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时分,我和张娣去到中午的那家餐馆,吃了辣味儿十足的回锅肉。七点约定时间一到,和走出校门的果冻、娇小、学生头、班长、玲玲、双胞胎一起,朝溜冰场进发。
是个兼篮球场使用的室内溜冰场,坐落在一个国有企业的职工家属区内,路程大约是张娣租屋的两倍。门票才三元,玩家因此不少,堪称爆满。大半是附近小学的学生,技术相当不赖,我牵着张娣,沿栏杆且走且停,几次险些与飞速倒滑的他们相撞,都被巧妙地闪开了。每每如此,张娣就抓紧我的手,紧闭双眼。
从溜冰场出来,女孩们额头布满蒸馏水样的汗珠。果冻和班长钻进售票厅旁边的商店,出来时手里多了包装精美的冰淇淋,每人发了一支。玲玲提议去KTV唱歌,没人响应。返校途中,大家有说有笑。聆听她们交谈的时间里,我不由钦佩起来: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在我看来,再鸡毛蒜皮不过了,可是从她们口里说出,却成了富有情趣的事件。咄咄怪事。
街边出现胡同时,我和张娣向大家道别。
“黑板报没有完,明天还来教室呀!”临行前,双胞胎女孩中的一个再次开口。
我这回只“噢”了一声。
回到租屋,张娣问洗澡吗?
“当然。不过,厨房锁门了,没热水不要紧?”
“洗一次冷水,应该没关系吧?”
“你自己拿主意。”我笑着回答。
张娣叫我先洗。
“一起洗吧?”我提议。
张娣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这让我愧疚起来。好像我在荒郊野外挖好一口井,唆使她跳了下去。最终,两人钻进卫生间,脱光衣服。
接下来,是这样:
我背靠墙壁,从身后搂住张娣。她的秀发湿透了,身上沾满沐浴露泡沫。白炽灯旁,几只飞蛾来回飞舞。我吻张娣的唇,利用夹在她胯间的我的下面,把她扛得高些,再高些。我屏息敛气。张娣偶尔呼吸受阻似的闷哼一声。
洗罢澡,张娣做了穗穗为我做过的事。床上做的。她趴在上面,含在口里,缓缓地,轻轻地,宛如吞食的小兔。当我忍无可忍,问能不能进去时,张娣再次拒绝了。
“这样不舒服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吞了口唾液。她没再多说,重新用嘴含住,如吸盘一般。在我体验过的冲动里边,这次最为可怕。张娣何以拥有如此娴熟的技巧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抽蓄了几次。身体里类似能量的东西被抽干,成了空壳。
在此之前,我和张娣之间确实存在“不融洽”的地方——当然我不知道“不融洽”的形容是否恰当。至于原因,我可以付诸文字:上次被张娣拒绝后,我一直怀疑自己守住她的能力,因此患得患失,痛苦不堪。现在,被抽干后的现在,我似乎可以理解她的“固执”了:无论那个漂亮的脑袋瓜里装着什么,她是我的这点都毋庸置疑。
张娣把脸偏在我胸口,不动了。我夸她的腿好看:身体不胖呀,那里却丰满得可以,怎么回事呢?
“不清楚。”张娣羞赧地说。
我又称赞她的嘴上工夫厉害。她难以启齿地说上次分手后,经常读那方面的书。
“上次那么扫你的兴,觉得自己好没用,所以才看。”
“傻瓜。我不觉得扫兴。”
张娣好冷似的缩了缩身子。我搂过她的肩,吻在额头上。那拱起的肩臂白皙无瑕,宛如易碎的玉器。
*
这天夜里,张娣回忆了1989年秋天,爹娘遇难的事。她依旧躺在我怀里,一字一句讲述经过。她说的,和我从别处听到的相去甚远。不过她头脑冷静,语气平和,不像信口开河。她说不知道告诉我是否正确,因为原本只是她一个人的痛苦,把痛苦分摊在我身上,是不对的。可是,如果不和盘托出,我就理解不了她拒绝我进去的原因。
日期:2012-03-21 19:13:50
那天,九岁的张娣中午就放学了,原因是老师的母亲过世——苗寨的小学确实如此:教室少,土砖砌成的瓦房,一旦下雨,就水流成河;教师少,语文、算术、音乐、美术,一个人教,从学前班到六年级,一旦告假,便无人上课了。
回到家,大概十二点钟。见爹娘坐在堂屋抹玉米棒子,说声“我回来啦”,帮忙把簸箕里的玉米扒进麻袋。问吃中饭了没?娘说还没呢。张娣咚咚哐哐跑进灶屋,煎了五个糍粑,自己一个,爹娘分别两个,和着酸菜吃。
这中间,爹娘无反常,专心致志干活儿,偶尔问女儿几句学习方面的话,一如平日。不想中饭过后,同时说头痛,由于不是很痛,没当回事,继续抹玉米棒子。抹下的玉米需要晒干,担去几座大山之隔的集市,要么打成粉,要么卖掉。
爹娘的怪诞行为,出现在头痛大约两个钟头后。当时,张娣伏在神龛下的八仙桌上写作业。“嗵”地一声,爹倒在地上,花了好长时间才起来。坐在同条长凳上的娘看都没看,似乎说明处在相同的“状态”中。由于只看见爹的背,看不见脸,张娣以为坐偏位置,才摔倒的,说声“小心哟”,继续写作业。这之后不久,爹娘同时起身,朝卧室走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每迈一步,还条件反射似的摇晃一下。刚走进卧室,传出掀翻家具,和撞墙的声响。爹又发脾气了?张娣想。悄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这才看清爹娘的脸。通红的脸,紧绷绷的脸。额头的青筋鼓起,像植物的根。由于不住地抽搐,合不拢嘴,口水一串一串地流下。脖子上的肌肉拉得直直的、硬硬地,脑袋歪来扭去,好像被什么箍住喉咙,无法呼吸一样。不过,两人只是分别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为不伤害对方,能够做到有意识地离开一些。
“看见这一幕,我害怕极了。”张娣继续道,“可是,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后来,脑袋懵了。好像哪里飞来一块石头,落在我头上,震飞了思维和意识,只剩下变压器似的嗡嗡声。
“再后来,娘发现我,走了过来。爹也注意到了,跟在后面。和进去时一样,走得很慢。只是这回,两人边走,边朝我伸手。嘴巴一上一下地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或者发出声音了,我听不见,因为耳朵里的嗡嗡声一直存在。尽管这样,我还是领会到了。‘孩子,别怕!’这就是爹和娘当时想说的。口型很不自然。即使自然,我也不懂唇语。可我确确实实领会到了,真的,解释自然解释不好。”说完,张娣看着我的眼睛,眸子里流露出期待我相信的神色。
“你是领会到了。”我说。
“领会后,我害怕起来了。知道吗?这次的害怕,和看见爹娘脸时的害怕不一样。原先担心的成分多些。而这次,是恐惧。怎么这样呢?眼前可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呀。我不由自主地后退,撞倒长凳上的簸箕,撒了一地的玉米,我滑倒了,被爹娘抓住了。抓得好紧、好痛。我像面对坏人那样,刨手蹬脚,瞪着他们。不过没有伤害我,爹娘只是仍然有什么话说似的啊着嘴,口水滴落在我的衣服上。
“持续了大概三分钟吧。爹娘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我爬到墙角,望着他们在玉米堆里挣扎,挣扎了好久,还是起不来。再后来,被什么东西刺中要害似的,弹几下,不动了。恰恰这个时候,我耳朵里的嗡嗡声不见了,恐惧感也消失了,爬过去一看,遍地是血。”
说到这里,张娣陷入沉思。半晌,说自己不孝顺。我说不能怪她,那种年龄的孩子碰上那种情况,都会恐慌。
“我以为,叔叔摔下悬崖后,婶婶也跳天坑了。所有人都那么说。”
“不是。那是爸爸对外人的说法。”
“想不到呀。”我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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