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子小姐?”眼前这人说的每一个字和久井泰雄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他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他撤人?这么突然?晁荃如明显是把人给藏起来了,岂有不搜查到底的道理?
“毕竟我们也没亲眼看见那位张先生迈进来不是吗?既然人不在,那你的人更应该抓紧宝贵的时间去别处搜索啊。”丸元优子继续说着和久井泰雄听不懂的话,语气强硬似是不允许对方有丝毫拒绝。
“和久井警部,”晁荃如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说,“搜可以,毕竟我也不想落得一个‘包庇’之罪,但是……”
丸元优子接过话茬,面对晁荃如时她才灿笑如花,道:“六少真是说笑,既然人不在我们就不便久留了,这就告辞。”说罢不着痕迹地瞪了和久井泰雄一眼。
对方收到信号,也不敢不从,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撤”。
手下的人得了命令便赶紧整队,有序地退出了小洋楼,从进门到出门,前前后后都没有超过五分钟。
和久井泰雄恨得拳头发紧,连句囫囵个的道别都没留下,扭头就走了,脚步重得几乎要踏碎晁荃如的地板。
丸元优子却显得淡然自若,微笑说:“今日来得仓促,和公干掺在一起果然无趣,回头我再来找你说话,有什么想看的书尽管打电话给我。”
晁荃如垂眼一瞬又抬起来看她,说不准是笑还是没笑。“丸元小姐有心了,回见。”
临走前,丸元优子还飞了个吻给他,柔情似水。
晁荃如送到大门外,见丸元优子上了车,一众人跟着车离远后才回到屋内。
丸元优子一坐进车里就变了脸色,她狠狠瞪着和久井泰雄,让他后颈一凉。果然没过几秒,丸元优子就呵斥道:“愚昧,莽夫,刚才若不是我救场,你被晁六少一枪崩死了再套个私闯民宅的罪过也不冤枉。”
“优子小姐,”和久井泰雄终于忍不住,怨怼道,“您为何总是向着那个晁荃如说话?”即便对方是上司的女儿,但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丫头劈头盖脸叱责他也无法忍受下去,这无疑是在他怒意满满的心头上浇油。
“放肆,”丸元优子毫不留情,厉声道,“所以说你愚钝至极,也不想想晁六少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想你抓住的人便会眼睁睁看着你抓吗?”
“他最是痴迷机关谜题,你觉得他家里会没有密室暗道吗?”丸元优子点破说,“为何之前你们剑拔弩张,僵持不下,晁家那混世魔王一来他就开始顺着你说话了?为何二楼会一个人也没有,你不懂吗?还搜查?给你熊心豹子胆了,你能担得起后果吗?”
丸元优子一连串的质问终于把和久井泰雄的脑袋说通了。他这才恍悟道:“您是说,晁家小子是特意来带走那个张八两的?”
丸元优子因为方才一番发怒而气息急促,她闭目舒缓了些,才又开口说话。“明显是耿叔在晁六少与我们周旋时打电话搬来的救兵。”
“张八两应是不知道那些密室暗道的,我们到得突然,想必晁六少也没有时间去安排交代,只得拖着我们,和自己的老仆人唱上一出《取荥阳》。”
和久井泰雄顺着这话想起晁赐阅上楼时晁荃如喊住他的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怕是楼上那所谓的“金贵稀罕东西”,暗指的就是张八两吧。叔侄二人的默契,倒是一来一往两句话就把事情给交代妥当了,晁家人果真狡猾。
“不必想着找人了,张八两肯定被妥善藏起来了。就晁赐阅那小祖宗的花花肠子,十个你也斗不过,让你的人省省力气吧。”丸元优子见男人不说话,以为他是在苦恼去何处抓人,便说,“不出意外,明日晁六少会亲自将张八两送到警署,只不过今晚失去机会,我们便从张八两嘴里套不出东西了。也怪我,没有早一点想明白。”
和久井泰雄此时恨不得挥刀砍掉那颗始终高昂的傲慢头颅。“这个晁荃如,真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却不想竟惹得丸元优子不快。“注意你的言辞。”她又飞来一记眼刀。毕竟是自己属意的男人,即便是与自己作对,她也不想从旁人嘴里听见对他的出言不逊。
被堵住话头的和久井泰雄心中更加愤懑,不知是委屈嫉妒还是忿恨之类乱糟糟的东西扭成一团紧紧塞满他的胸膛。虽然无法发泄,但晁荃如的名字经此一趟,便在他心中深埋下了恨意的根。
那个男人最好不要落到他手上,否则……
如斗败的猎犬样的和久井泰雄此刻想着。
暴雨过后的清爽海风抚平了夏日的暴躁,令人心旷神怡。
晁荃如悠闲坐在恩斯特凯宁西餐厅里,享受窗户外吹来的清凉。头顶吊扇似有似无的旋转,在咖啡杯中留下恍惚的倒影。
他摆平了日本领事馆丨警丨察署对张八两的纠缠,拿到了从刘省三处抄录的加藤清之介的尸检报告,前后也没用了半个上午的时间。想跟着来的混世魔王也被他一早扔进了私塾,难得清静与放松,可以让他享受自由思考。
张八两往晁荃如送他的速写本子上拓绘着几日以来他零零碎碎的创作,算是整理成册方便翻阅。应晁荃如要求,还经他口述增加了这几日他见过的一些人的模样。当然是有钱可拿他才愿干这麻烦事儿。
况且昨日晁家叔侄俩护着他,拉他藏在密室中才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今晨晁荃如又替他摆平了麻烦,戏耍了日本人一番,无论如何他也该多做点儿事还了这个人情。
张八两画一会儿看一眼咖啡厅的钟表,再画一会儿看一眼对面的晁荃如,脑袋像个滚动的球,冷静不下来。
晁荃如沉迷在尸检报告中,并没理他。他便开口没话找话。
“我还是第一次进西餐厅。”这种上流社会的时髦产物他是没机会接触的,最多是路过好奇扫上一眼,仅此而已。
“你可以尝尝,”晁荃如头也没抬,似用余光与他交流,“第一次喝许是不习惯,多喝两口就会体会到它的美妙了。”
张八两垂眼看了看晁荃如话指的那个叫“咖啡”的东西,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对方吹成仙药,他也绝不喝下去。这种又贵又古怪的玩意,能打多少斤烧刀子?他刚刚只是舔了一口就舌头发麻,苦涩得要命。
晁荃如却喝得优雅自然,甚至是享受。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留过洋,连点单都用张八两听不懂的鸟语。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店里的客人都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语言,中国话反而是少数,张八两总觉得自己好似漂洋过海到了别的国家。
比起这中药汤子似的东西,还不如给他来块橱窗里的西洋点心,看起来倒更像回事儿。有甜的不吃偏爱苦,真是些怪人。
张八两瞥了依旧沉浸在思考中晁荃如,说:“那报告有何奇怪之处?”
“没有。”晁荃如意外地说,“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更奇怪。”这话听起来有语病,却能让张八两明白它的道理。
“和加藤正一那份几乎没有差别,”晁荃如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你刚才说从现场的纸钱看,加藤清之介应当是死在加藤正一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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