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痛哉，腐儒当朝，便是这样的结果，只图当下安稳，不谋日后千秋。
　　“回殿下的话，末将…”
　　马芳摸不清眼前这位太子的想法，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回答，“末将手下确实有着选锋存在。”
　　选锋就是家丁的另1种称呼而已。

　　“嗯——”
　　听到这个回答，朱载壡的眉头微挑，表情也缓和了不少，“孤听闻马将军在担着总旗的时候，便常带着3十人出塞，深入草原，那3十人可就是你蓄养的手的选锋了？”
　　“回殿下，不是的。”
　　马芳这次回答就显得流畅很多了，“那是隶属于大同军镇的卫所兵3十人。”
　　“末将每次出战，所带的兵马也不是只有3十人，在塞外还有4百2十人等着末将，不过这几年下来，已经只有3百8十1个兄弟了。”
　　“噢，原来是4百多——什么？”

　　朱载壡先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瞳孔猛然间张大，带着难以置信的口吻询问道，“多少？”
　　“回殿下，末将手下有3百8十1个兄弟，皆北方健儿，骁勇敢战，都是末将的选锋！”
　　朱载壡道，“马将军，你应该是在今年千户的时候，才蓄养了这么多的家丁，对吗？”
　　“回殿下，不是。”

　　马芳抱拳回道，“是当阳和卫总旗的时候。”
　　“什么？”
　　朱载壡望向马芳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也太离谱了，总旗不过管着5十人。
　　结果你自己居然能养着4百来号人？
　　“这人都是哪来的？那北方健儿，可有些鞑子掺入？”
　　听到太子这话，马芳的面色似乎有些激动，“回殿下，末将向来是杀鞑虏的，怎么可能招收鞑虏。”
　　“我那些健儿，都是些边地穷苦地方的汉人。”
　　“噢？”
　　朱载壡挑了挑眉。
　　“殿下，我当年从蒙古那边跑走，不是独自1个人走的，带着十来个人1块跑的，所以那时候周老将军就让我当了个队长！”
　　“而且这些年来，我1直很注重收拢散失在鞑虏那边的汉人俘虏，我不愿他们为奴，因为这滋味我体会过。慢慢地几百号兄弟便有了。”
　　马芳的嗓门压得更低了，像是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个点。

　　朱载壡心中也自然是知道马芳应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是问题还是需要问清楚的，“嗯，马将军，孤且问你，这接近4百人，你如何怎么养得起？”
　　随后他眼神1凛，
　　“难道是侵夺了大同的军屯田吗？”
　　“不会！末将不会做这种事。”
　　马芳直接1个抱拳，“男子汉，大丈夫生的坦坦荡荡，抢自己同胞的田干什么，自然是抢蒙古人的。”
　　“我跟我那帮子兄弟，每次出塞4百里，劫掠敌营，把所获马匹财物全部分给我手下兄弟。”
　　“你马芳，当真是个好男儿！”

　　朱载壡先是赞了1句，而后又说道，“这样吧，你这些健儿也是骁勇之辈，但是孤实话跟你讲。”
　　朱载壡缓步来到马芳面前，带着些许劝勉的语气说道，“这些健儿跟你的关系太过紧密了，朝廷会猜忌你，文臣会提防你，就连孤…也不放心啊。”
　　“请殿下示下。”
　　当了武官当了十几年的马芳，自然能听出太子这句话的含义，当即跪了下来，但是随后又抬头望向朱载壡，“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解散他们。”
　　“孤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断壮士臂膀的事，这点你放心。”
　　朱载壡挥了挥手，“京师巡捕营的右翼尖哨，那边有5百人，而你这边有近4百人。”
　　“这样吧，孤之后见父皇的时候，会提议让你手下的选锋，跟右翼尖哨正好对调1下。你看如何啊？”
　　说完之后，朱载壡便直直盯着马芳。
　　若是马芳不答应这个提议。
　　那么没办法，哪怕再有才华，也必须冷藏他。
　　因为家丁制度，绝对不能泛滥。
　　这是在断他老朱家，断整个大明的根。
　　“这——”

　　马芳的眉头1蹙，“末将那些兄弟跟着我已经78年了，堪称精锐，末…”
　　马芳居然拒绝了，朱载壡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没等他说完，便直接喝道。
　　说
　　“马芳！”
　　“末将在！！”
　　“孤且问你，周老将军，可有家丁？有吗！”
　　马芳1愣，抱拳回道，“没！”
　　“那你为何要有！”
　　朱载壡的语气变重了很多，在这1原则性上的问题上，朱载壡并不打算轻抬轻放。
　　“你马芳，是什么意思！！”
　　“是信不过周老将军，是信不过孤，是信不过朝廷，是信不过边关那些千千万万的守边卫所兵吗？？”
　　“末将死罪，死罪，绝没有此意。”
　　马芳心慌了，由单膝跪下改为了双膝。
　　“起来！”

　　朱载壡见到马芳双膝下跪，更加气愤了，“堂堂7尺男儿，给孤挺直了，挺直了。”
　　“是，殿下！！”
　　马芳表情呆住了，他面对太子的呵斥声，这1场景，让他感到如此熟悉。像是回到了周老将军还在的时候。
　　“若是所有人都学你这样蓄养家丁，那么其他人有样学样，认为你的战功都是靠家丁的。那么他们也会去组建。”
　　朱载壡的语速不断加快，话语如同暴雨般洗礼着马芳，“可是他们没有钱啊，也没有你在鞑子被俘汉人那这么大的威望，更不敢去草原抢鞑子的物资。”
　　“那他们怎么办，你说说看，他们会怎么做！！”
　　蹲下身的朱载壡，直直盯着挺直胸膛的马芳，“孤跟你说，那些边将，那些副总兵，总兵会去抢普通卫所兵的粮食，抢朝廷发给每1位卫所兵的军屯田。用这些养家丁！”
　　“到时候，你马芳喝的小米粥，就不是将士们1个月的口粮了，而是两个月，甚至3个月的口粮！这些你马芳知道吗，你！！”
　　“殿下——”
　　马芳再次俯下身子，老老实实地磕了1个头，再抬头时，1双虎眼已经有些许湿润，“末将...末将对不起9边的军士们，末将对不住他们，末将请求将手下选锋，与巡捕营的兄弟们对调！！”
　　“好！马将军此举，才是国之柱石该有的做法！！”
　　马芳的情绪波动极大，就连朱载壡的情绪也有些不对了。
　　2人都需要平缓下心情。
　　朱载壡挥了挥手，让马芳先行下去。
　　本来今天还想给马芳安排下职务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马芳默然地退去了，脸上带着些许苦涩。

　　而朱载壡也恍然若失，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翠翘就在1旁，目睹了全过程，如今见到太子这样子，慧心如兰的她，自然是明白原因的。
　　这大明，从头到尾都是问题，如今想着去解决这些问题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可是这么多问题，太子1人真的吃得消吗?
　　王翠翘想到这，心中便是1痛，刚想上前安慰1句。
　　就听到管事牌子在殿外，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黄公公坐着软桥，过来了。
　　朱载壡先是1愣，而后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让自己挤出些许笑意来，站起身来，刚想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