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两句话,“爷爷,你给解释解释。”
爷爷笑着说,“我年轻时是个好木匠。人家向我学,我也愿意教。但后来,人家活做不完,我没活做,你明白了吗?”
“噢,我懂了。”
“还有,最好不要跟朋友和兄弟搭伙做生意。”
“为什么?”陈扬又不懂了。
“你自己去悟吧。”
爷爷掐掉烟头,靠着船帮,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陈扬起身,换下大妹摇起大桨,一边认真琢磨爷爷的教诲。
家有一老,犹有一宝啊。
船到县城河埠码头,天刚大亮。
供销社还没上班。
陈扬掏出两斤粮票和五角钱,让大妹和二弟去买早点。
大妹和二弟跑到附近的国营餐店,买了十个馒头,还有四个玻璃瓶装的豆浆。
豆浆一人一瓶。十个馒头,陈扬和爷爷每人三个,大妹和二弟每人两个。
爷爷不喝豆浆,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拿手当勺,从河里勺水喝。
陈扬也不阻拦,爷爷不怕冷,一辈子喝生水,根本喝不惯豆浆。
陈扬跟着喝水,也把豆浆留着,也用手勺水喝。
一家人刚刚吃完,杨春生就骑着自行车上班来了。
杨春生叫来食堂的一个女工,推来一把地磅秤,吩咐女工做好称重和记录。
陈扬一家人就干了起来。
爷爷借了一把大铁锹,负责往箩筐里装煤渣。
今天把家里的六个箩筐都带来了。
女工先把空箩筐称重,六斤五两。
陈扬甩开膀子干起来,六个空箩筐,都被他装得满满的,再一个一个的称重。
称重后,陈扬拿着扁担,挑起两个箩筐往码头走。
大妹和二弟力气小,两个人抬一个箩筐。
一个箩筐,足足有一百斤煤渣。
一家四人配合,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把五千多斤煤渣运到了船上。
煤场上散落的煤灰,也有两百多斤。
杨春生有意帮忙,总共只收了二十五块钱。
这趟出来,陈扬可谓倾家荡产。除了向童队长借的十块钱,家里总共二十三块钱,全被他带了出来。
付了二十五块,兜里只剩下七块半,另外的五角变成了早餐。
陈扬见好就收,准备回家。
这时,杨春生主任又冒了出来。
“小童,还有一个生意你做不做?”
被叫做小童,爷爷与大妹和二弟都有点发懵了,小陈或小扬,几时改为小童了?
“杨主任,是什么生意?”
“你看那边,有一堆煤石,是从煤里挑出来的。我们食堂不用,分配到下面又没人要,就堆在那里了。”
“这,这是煤啊。”
“对,这就是煤。你要是要,我卖给你。你买回去重新加工一下,能卖个好价钱。”
陈扬蠢蠢欲动,“杨主任,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杨主任说,“别人买,我不卖。你要是买,我五分钱一斤卖给你。”
陈扬在心里算帐,供销社卖的煤,凭票供应是一毛一斤,加上煤票的价格,相当于一毛五一斤。
五分钱一斤买回去,加工加工,就能卖出三倍的价格,这生意太好做了。
不过,陈扬马上面露难色,“杨主任,我想买。但是,但是我钱不够了。”
“我赊给你。”
“赊给我?”
杨春生微微一笑,“当然,我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小要求?”
“只要你承认,你是陈风的儿子,是我女儿杨丽娜的同学陈扬。”
陈扬愣了。
杨春生拍了拍陈扬的肩膀,微笑道:“其实,昨天看到你的手拉车,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爸来收煤渣时,用的就是那辆手拉车。”
陈扬点了点头。
“后来我回家,跟我家丽娜说起你。我说了说你的外表,她说肯定是你。哈哈……对不起,小陈,我把你给暴露了。”
陈扬当然不能生气,他不好意思的说,“这样也好,我残存的那点面子也给消灭了。”
“小伙子,想开点。生活就是这样的,与其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如大大方方活一回。”
顿了顿,杨春生小声的说,“再说了,你爸为民除害,是大家心目中的这个。”
说着,杨春生竖起了大拇指。
“杨主任,杨伯伯,谢谢你,我替我爸谢谢你。”
“不说这个了,你往那边看。”
陈扬循着杨春生手指的方向,看到供销社食堂的窗户上,露出三张女孩的脸。
正是他的三个女同学,其中一个就是杨丽娜。
陈扬知道,他不得不面对他的老同学们了。
杨春生很热情,他让陈扬去见老同学,他自己领着陈扬的爷爷与大妹和二弟,去买卖那堆煤石。
三个女同学,除了杨丽娜,还有方丽平和韩彩玲,都是土生土长的城关镇人。
还别说,高中两年,陈扬说过话的女同学,就是面前这三位。
陈扬阳光,面庞俊朗,身高一米七几,读书成绩稳居班级前三年级前十。他排球又打得好,还当了三个学期的班长,当然能赢得女同学们的爱慕。
那个时代的高中生,男生和女生很少有来往,陈扬身为班干部,还算是比较勇敢的。
“我说,你们三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方丽平笑着说,“是杨丽娜要来看你,我和韩彩玲,是被她拉来当电灯泡的。”
韩彩玲也笑着说,“班长,如果需要回避的话,你就说话。”
杨丽娜羞红了脸,赶紧用手掩面。
高中两年,杨丽娜确实与陈扬接触比较多。因为她身高接近一米七,座位就在陈扬的前面。
杨丽娜也是校排球队的队员。
温林县中的男女排球队,在全省都很有名。每天一个小时训练,每一个月两天集训,还都参加过省中学生运动会。
所以,陈扬和杨丽娜的关系比较接近。
但高中毕业后,二人就没了联系。
看到杨丽娜害羞,陈扬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三个高考考得怎么样?”
这下把三个女同学都问得不好意思了。
方丽平说,“明知故问,我们仨都没考上呗。”
韩彩平说,“录取线是两百分。我考了一百七十三,方丽平考了一百七十九。杨丽娜最高,她考了一百九十三点五。”
“你们今年要再考吧?”
杨丽娜点了点头,“我们都参加了复习班,复习班是县中几个退休老师办的。”
陈扬说,“那我预祝你们三位都能金榜题名。”
韩彩平问,“班长,你不再参加高考了?”
陈扬苦笑,“我爸是杀人犯。我就是考上了,政审时也会被刷下来的。”
方丽平说,“也不一定。咱们温林县,这次有八十四个人录取。我姐夫在县教育局上班,我听他说,有七个家庭出身不好的考生,也都被录取了。”
杨丽娜说,“班长,再考一次试试吧。”
陈扬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外说,“我的命就算定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十口人,我爸不在,连个正劳力都没有。我要是再走了,我们家就垮了。我们那里,出门讨饭的不少。我答应过我爸,我绝对不会让我家里人出门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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