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时亦连这半个小时也不想错过,又一次央求道:
“方叔叔,现在票检得差不多了,要不您先让我进去?回头我看见空位置就坐下,保管不耽误其他人看戏。”
毕竟戏迷买了票来现场,没有在家看录像,就是为了沉浸式观戏,不想被打扰,她懂得。
儿时的零用钱,一部分都贡献给剧场了,方总也知道她不是捣乱分子。
随即给她破了例,“这样,剧场今儿请这两位角儿登台献艺,待会儿演出结束,主办方会有一个献花环节,到时候你跟着一块去吧。”
江时亦喜不自胜,忙给经理鞠了一躬,连声道谢:“谢谢方叔叔。”
方总说到做到,已经将工作人员唤过来一个:
“小王啊,你带她去拿一束花,待会儿结束的时候去后台,从边幕那进去送花。”
毕竟让一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献花,对剧场来说也是脸上增光的事。
江时亦抱了一束花往二楼走的时候,方总在身后反应慢半拍道:
“刚才在售票处唱戏的人是……游宴平?”
“嗯。”她回头嫣然一笑,随即头也回地,噔噔噔几步跑了上去。
方总一拍脑袋,早听秘书说起傅砚清昨日回国,怎地自己转头就忘了,一定是剧场的事太多太杂。
不管怎样,都要尽地主之谊。
只戏已经开始了,再上去打搅不好。方总为表诚意,干脆直接等在了二楼楼梯口。
傅砚清跟徒弟的打赌输了,却输得喜上眉梢。
但见江同学捧了一大束玫瑰花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游宴平调侃道:
“昨天不是已经送过花了吗?”
江时亦捧花捧得手酸,寻了傅老师旁边的空位,方将花塞到座位底下,丝毫不担心刮蹭碰掉花瓣。
实在不好意思说这花不是送给傅老师的,便轻声道:
“这是送给姜渭城的。”
“奥~”游宴平逗了逗她:“我还以为江同学代表学校,要给傅老师一天一束呢。”
江时亦有些难为情,在傅砚清身边坐好,台上的演出已经开始了。
旁边的男人几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然后淡漠道:
“江同学家里是开花店的吗?”
昨天送给自己的那束,还在他房间里盛开。
今日没有代表学校了,那是她自掏腰包?
江时亦怀疑自己听错了,尤其在她偏头的瞬间,明明看见傅老师正一本正经地盯着戏台。
她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答道:
“是方叔叔给我的花,待会儿要代表主办方,送给他们请的艺人。”
傅砚清“哦”了一声,眉头细不可察地舒缓了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台上的演员刚亮相,一句定场诗念完,台下“嗵”地一声,好像炸了庙。
接下来,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傅砚清还以为剧场着火了,看向身边的徒弟:“怎么了?”
傅老师刚回国还不太适应,游宴平立即为师父讲解:
“叫好呢。”
傅砚清心想现在也不是叫好的时候啊,这帮不懂戏的观众,确定不是在起哄吗。
“欸?我是外行?”
“您刚回来有所不知,现在的京剧演员都这样。上台前先雇几个人,坐在四面八方,待角儿一张嘴就叫好,免得现场气氛调动不起来。”
傅砚清石化,仔细咀嚼徒弟的话。花钱雇人叫好,真是闻所未闻,怕是爷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台上的角儿心知肚明,因为习惯了,也没受太大影响。
既未因这叫好声,而像打了鸡血一样卖力气,也没脸带含羞。
“都这样吗?”傅砚清问。
“不都这样。”游宴平搓了搓腿,实不愿意看师父失望,但大跌眼镜肯定是有的。
“姜渭城跟我们不一样,他毕竟是靠综艺起家的,需要维持一个表面上的热度,才能拿到更多代言费恰饭。”
“如果追求纯艺术这条道路,对他来说太难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只是跟风做了很多人都在做的事,游宴平对他倒是没有过多谴责。
“江同学怎么看?”
江时亦突然被傅老师cue到,动脑筋想了想,才表达了下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粉圈,都是民国梨园行那些戏迷玩剩下的。从前捧角儿在报纸上评选四大名旦,现在追星评选四小花旦。”
“只是形式变了,但本质没变。”
所以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就像她才签约了娱乐公司,经纪人就让她跟另一位古风男歌手绑定cp,她也答应了。
人活于世,太过于特立独行,会很辛苦。
傅砚清若有所思,正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新时代下的艺术形式。
想着台上的艺人,只要玩意儿好,能立得住蔓儿,那他台下私德如何,没人会过分关注。
梨园行和粉圈不同之处在于,哥哥可以唱跳演技基本没有,只要营销出来的人品正,粉丝也会包容“哥哥很努力了”。
京剧圈则不同,哪怕这个角儿是道德模范,但他在台上唱念做打不及格,即使是他再努力,也会因为没有天赋而被群嘲。
台上的姜渭城,在开场后不久就开始洒狗血。
戏中扮演驸马的他,原本的唱词该是四个“我好比……”
愣是被他抻了八个出来,展现自己的文学素养尚且能够容忍,只叫小番之前那个水袖被他舞得虎虎生威,既乱又散。
便是连年轻一代的戏迷——江时亦也看不下去了,嗫嚅道:
“车叔下回再上台,莫不如找个订书器,将水袖订上算了。”
游宴平捂住双眼,只敢用指缝小心翼翼地观看。
想必身边的师父也觉辣眼睛,否则不会紧绷着下巴。
在又一波泼天的叫好声袭来前,游宴平浑水摸鱼,混杂其中,也叫了声好:
“好!好抹布!”
这水袖舞得真还不如抹布。
三个人坐在剧场里,如同被判了无期徒刑,总算将这头一折看完了。
接下来便是《过关》一折,戏台上肉眼可见地换人了。
游宴平怀疑自己看错了,低头又看了一眼节目单,上面明确写着驸马的扮演者是姜渭城,且只有他一个人,并无几人合演同一角色的说明。
江时亦看出了他的诧异,用小手撑着下巴,主动解释道:
“现在看到的这个是替身,车叔经常用替身。”
这次便是见多识广的游宴平也绷不住了,“唱戏也能用替身?”
江时亦“嗯”了一声,“车叔年纪大了,可能翻不了吊毛吧,也许是为了安全着想。”
反正就用替身了,而且粉丝也没有异议。
甚至姜渭城在台上表演,某博超话就吹出了彩虹屁:
【车叔真的很真诚了,为了让我们看到失传已久的吊毛,没有将这一折删减,而是让徒弟代翻。】
【今天来着了,看见了车叔车祸,这票没白买,又是充实的一天。】
傅砚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只让他破防的还在后面。
《过关》一折唱完,便是《见娘》一折。
替身完成了他的工作,姜渭城已经换好了行头,从边幕上过来,重新回到戏台。
戏台旁边的场面,被一条长长的帷幕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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