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皆是崇敬和谨慎小心，“您在国外这些年，努力传扬国粹艺术，既是我们的榜样，也让我们牵挂。”
　　“有多少年没听您说戏了？记得我上次听您的课，还是在盛京戏校的时候。”
　　方总也是研究生班毕业的，有幸听过傅老师的课，受益匪浅。
　　游宴平其实不大喜欢这样油腔滑调的人，却也没有刻意揣测师父的意思，私自做主帮师父推了。

　　坦诚相告：“方总相邀，却之不恭。只是不巧了，申江戏校才打了电话过来，晚上预备了饭局，邀请师父过去。”
　　“不是厚此薄彼，跟那边吃饭不跟你们吃，关键是那边已经邀请三回了，再拒绝叫人误会师父不易亲近就不好了。”
　　“先答应了那边不能失约，咱们来日方长，反正师父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国了，以后有得是相聚的机会。”
　　同在一个圈子里共事，京剧院里的工作人员，跟戏校里的教授自然熟络，时常走动。
　　“是钱教授吧？唉，正好，我跟他平时工作都太忙，也有多日没见了。趁着傅老回国的机会，咱们一起聚一聚。”
　　说罢，直接拿出手机，给钱教授打了通电话。
　　江时亦站在不远处听着，方总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
　　身后被人戳了戳，下意识回头看见几位学生模样的小姑娘。
　　“小姐姐，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我们带了一些礼物过来，车叔的助理说他有事在忙，可以麻烦您将花和画送给他嘛？”
　　江时亦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好，交给我吧。”
　　那一瞬间的恻隐之心，不过是想到了自己。
　　她从前着迷傅砚清的时候，也多希望能见他一面，送他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
　　奈何她忙着在戏校附中读书，不便时时出国看他，只能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遥寄相思。
　　终于等到高考这场马拉松结束，她可以在学业不繁忙的时候出国看他，便得知他回国的消息。

　　也许，这一切自有天意。
　　一群小姑娘见自己的礼物，能被送到喜欢的人手中，皆是十分高兴。
　　立即激动道：“谢谢谢谢～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小嘴真甜。”江时亦弯了弯唇角，坦言相告：
　　“不过我不是工作人员，只能尽力去帮你们送送看。”
　　说罢，已经带着身后粉丝的期许，似壮士出征了。
　　姜渭城和戴吟卸了妆，一刻也不敢耽搁，到了一楼二楼的拐角处，主动过来跟傅老问候。
　　江时亦正往后台赶，看见了姜渭城，立即将花和画递了过去：

　　“姜老师，这是粉丝送给您的礼物。”
　　姜渭城看见傅砚清就在那边，忙叫助理收了，紧着脚步，奔了过去。
　　“傅老，这是我们申江京剧院的台柱子，当家老生姜渭城。”方总拍了拍他的肩，在人流中，将他唤了过来。
　　“傅老师。”姜渭城毕恭毕敬地打了声招呼。
　　方总继续介绍，“这是头牌花旦，戴吟。”
　　戴吟得体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傅老，您好。”
　　傅砚清回过头来，看了看两个人，语气和善道：
　　“你们好。”
　　这一转身，便看见了将礼物交给姜渭城助理的江同学。
　　看得出来江同学是真喜爱国粹艺术的，先头送了花是代表工作人员，这回送的画大概不代表别人了吧。

　　下意识喊了她名字，“江时亦。”
　　直到将她唤到跟前，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免不了在心底自嘲：这是要得老年痴呆的前兆啊。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

　　傅砚清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便是这些人生阅历，也能像只老狐狸一般，气定神闲道：
　　“晚上一起去吃饭。”
　　如果她不需要早点回家的话。
　　傅砚清借她的口，算是答应了晚上的饭局。
　　众人都很高兴，早就注意到傅老师身边这位钟灵毓秀的小姑娘，方叔叔自是乐意带着她的。
　　“申戏是派你过来接待傅老的吗？正好，替我们把工作做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也让傅老借花献佛，好好感谢你这两日的奔波。”
　　“哪有……”江时亦虽是又困又饿，但晚饭总归要吃，那不如跟傅砚清一起吃完，再回去休息。
　　“这次机会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申戏的主任过来，几个人一并出了京剧院，几辆车排成长龙，浩浩荡荡开到申江饭店。
　　傅砚清艰苦朴素惯了，不喜好奢侈浪费，只客随主便，便没多做客气。
　　入座后，江时亦自然而然地坐在傅老师旁边。
　　等着上菜的时候，便是一些场面上的恭维话。
　　傅砚清是个务实的人，不管在政务系统做到怎样的位置，也没什么官腔官调，只想弄点实际的。
　　只不跟他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人，除了徒弟，也没有谁了。大多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敬畏这个掌握绝对话语权的男人。
　　“傅老，姜渭城今天感冒了，嗓子不舒服，所以吊毛才请人翻的。”方总是护犊子，对于自家的演员，始终爱护有加。
　　游宴平皮笑肉不笑道，“确实不易啊，带病上场。”
　　只他们即便舌灿莲花，也只敢说自己找了替身，却没人能承认假唱，因为这是底线。
　　珍馐陆续上桌，姜渭城端着酒杯过来，将杯檐压低，十分虔诚道：
　　“一年有演够一百场的任务，如果按照衣食父母的要求来，我早就累得进医院了，还望傅老多多理解。”
　　姜渭城说完，也不管他理不理解，直接仰脖子，一饮而尽。
　　“我干了，您以茶代酒，随意，随意哈。”
　　傅砚清喝了一小口茶，游宴平陪饮了一杯酒。
　　缓缓道，“如果真是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看申江京剧院里的能人不少。”
　　这话敲打的过重了，戴吟有些听不下去，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的时候，趁机发泄自己的不满：
　　“傅老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有所不知。”

　　“有些演员拍一集电视剧，连台词都不背，直接念1234，就能拿走天价片酬。我们辛辛苦苦学戏，唱戏，每场演出就给三千块钱。”
　　“申江现在房价已经11万一平了，不瞒您说，我毕业七年了，至今还在啃老。”
　　“后面放录音，前面对口型，不就跟拍戏用配音一样吗？现在哪有几个演员敢用自己原声的？”
　　“而且找替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那些影视剧，少有哪个男一号、女一号，能全程不用替身，所有镜头都自己上的。”
　　傅砚清这回连茶也没喝了，戴吟一吐为快，她倒是痛快了，只场面立即陷入僵局。
　　钱教授乐呵呵起身，提倡大家一起喝一杯，才将僵局微微打开。
　　随后低头同傅砚清诉苦，“戴吟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实情。”
　　“京剧演员苦啊，都是打从小时候，四五岁就开始练。那些明星谁是上幼儿园就开始磨练演技的？结果呢？京剧演员赚得还没那些流量明星零头多。”

　　“时代在发展，京剧创新必然要尝试很多道路，难免走错路和弯路。您别着急，您多指教，咱们一起慢慢摸索，把老祖宗留下来的民族艺术，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