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义,怎会是这里?”大哥的一张脸,都傻白了。
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泪水不遏而流。“存义,你吓糊涂了,你记错了地方!”大
哥的表情,好复杂、好疑惑、好古怪,却又好生地不安。我陡然膝间一软。扑通一声,
跪跌了下去,挣扎着爬前几步,朝着袁小玲的墓前,全身匍匐,顶额抵地,开始放声恸
哭起来。我听见自己一声声撼天震地的恸哭,随着山上的阵阵阴风,沸沸滚滚往山脚下
冲流下去,在那千茔百冢的山坟里,此起彼落的激荡着……
“存义!存义!”大哥的声音充满抖痛、惊悸、颤动以及更多的焦灼。
我仍然哭得声嘶力竭。
“存义,存义!”大哥依旧在声声唤我。
我业已哭得脑门发胀。
“存义……存义……”
我的哭声渐弱,但间中仍抑不住发出一声半响的干噎。
“存义……”大哥把我扶起来,曳曳我的袖子,一副心疼的模样,不防备一颗泪滚
了下来,“存义……”
我喉底哑哑作响:“大哥!”
存义,我说了几千遍几百回了,咱俩打死不离亲兄弟,你有事,难道我会袖手旁观
不成?”大哥一头说,一头潸潸流下泪来,又忙不迭的拭掉。
我惨白着脸:“大哥,我对不起你!”
“存义,你又来了,怎么尽讲这种话?”
“大哥,我也不瞒你了,”我下意识的掩着脸,也不知是痛苦还是羞耻,我听到自
己的声音十分虚弱,“袁……小……玲……遇……害……的……当……晚……我……
是……目……击……证……人……”
日期:2009-9-5 9:29:00
大哥闻言,像触电一样霎时打了一个猛烈的冷战,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哥!我对不起你!”
“唉,怎么你又说这种话?”大哥长叹一声;“你年轻人血气方刚,晚上载了女朋
友到大潭拍拖,也是很自然的事,大哥又怎会怪你?”
我不敢正视大哥的目光,仿佛看着他我就说不下去似的。然而明明话已到嘴边,只
是说不出来,在结巴着:“……我……我……载……的……女……子……是……是……”
大哥淡淡地接口:“是人家的老婆是不是?”
我仿佛被人用一条棍,直戳心脏,痛得天昏地暗。
“存义,”大哥红了眼眶娓娓地说,“刚才你告诉我在袁小玲遇害当晚是目击证人,
我便把实情揣摩出了八九分,你还记得前晚我们议论袁小玲案件时.我所分析过的一番
话吗?我说报答的人一定是案发现场的其中一个目击者,为什么我会一口咬定是其中一
个目击者?这也很简单,试问一个男人在三更半夜时分,又怎会独自一个人老远跑去大
潭呢?不消问是带着女朋友同去,结果碰上袁小玲正巧给凶手强掳到命案现场强bao,却
又不敢出手相救,为什么不敢相救?分明到大潭愉情的男女,他们的关系肯定不是一般
的恋侣,不是男的有老婆就是女的已有老公,他们怕出手相救会揭穿身份。至于为什么
案发后的翌日下午那男的才报警,这也可猜测到,那男的和那女的为了袁小玲遇害事件
起过争执,才拖了这么久。迟至第二天下午偷偷打电话报警……存义,这实在是个天大
的讽刺,大哥又怎会料到,你是案发现场的其中一个目击者,且还是你打电话报的
警……”
“大哥……”
“你怕,证明你起码还有一点的人性。”
“大哥!”我竭力按捺着,但那呜呜的哽咽,如同婴儿的哭泣,“我是要救袁小玲
的,我岂是见死不救的人?只不过……”
“我明白,我能理解,”大哥正色道。“存义,那个女人,你从今天起就跟她一刀
两断!你又不丑,又不是七老八十,又不是穷得一毛钱都没有,怕没女人要?偷人老婆,
迟早有报应的。瞧,现在就出事了,单是一个袁小玲,就够拿你的命了,若果人家老公
揭发你们的奸情,你不给斩得七截八截有劳大哥替你收尸才怪哩!”
说得我汗水莹莹,拾不起头来。
。
“存义,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当下之急,是先解决袁小玲的阴魂上门邪祟的烦
恼。”
“大哥,我见死不救,我怕她……不肯饶我……不然……我又何至于怕成这个样
子……”
“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大哥嘴里老是这么安慰我,但他的一张脸,却是流
露阴晴不定,忐忑不安之色,“快把烧猪和元宝蜡烛移过来这墓地,咱们虔心拜过袁小
玲,给她磕一百个响头,乞求她的原谅。”
于是,在大哥将烧猪摆好在袁小玲墓前的同时,我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那蜡烛
和香枝以及串串的锡箔,那些元宝烧得嘶嘶地响,一个个烧成灰,一缕一缕,飘落到地
上,颤颤的独自闪着暗红的火焰。一阵阴风卷过来,吹得香烟乱绕,那阵浓郁的香烟扑
到脸上来,熏得找眼睛酸辣辣的。
“存义,还不跪下磕头!”
大哥要我跟地一同跪拜,于是我整个身躯匍匐在墓前,顶额抵地,开始一下一下地
猛磕起头来。而大哥则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念,在祈求倾诉,泪光莹然。如此跪拜有
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抑或是大半天?我自己也弄糊涂了,反正感觉上是一个世
纪般的长久。直至天空忽然雷电大作,横风暴雨,一声大霹雳,我和大哥这才仿佛从梦
里乍醒般,在哗啦的雨声中,湿漉漉水淋淋地下山去。一路下山,但见墓地里遍地的水
沟子,脚踩在水里,溅起朵朵水花。有好几回,我脚下一个不稳掼倒了,弄得满裤泥浆。
愈走,愈是抖衣乱颤。不是因为轰隆的雷声迢递传来,一级一级的,像要朝我劈打;也
不是因为到处是密密风雨,没有一丝人气,模模糊糊地叫人感觉自己根本亦不存在,而
亦化成了风风雨雨,而是……
我恍惚听见后面有声音在唤我。
是一个女子在凄哀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大哥,你听到吗?”
“嗯。”
“大哥,一定是袁小玲在喊我!”
“别怕……”
“大哥,怎么办?”
“我们先回家去。”大哥腾出手来拍拍我的肩膀。
“不!我要折回去她墓地,我要问清楚她想怎样,我不能再如此担惊受怕地下去,
她这样折磨我比马上夺了我的命,更叫我痛苦……”我豁出去了,使蛮力一甩,把大哥
的手甩开,回转身便要朝山上跑去。
日期:2009-9-5 9:31:00
“存义!”
“大哥握住我的手腕试图拉我回来,我拚命往回挣,他紧箍着下放,找心内一急,
咬牙用尽气力推他,他的右脚一滑。脚底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一个踉跄,便见他右
腿弯跪下去,痛得紧咬下唇。
“大哥!”
“存义,你听我说,我们先回家去,不用怕,凡事有大哥替你担当……”
就这样,咱两兄弟相互扶持着下山了,回头望向那座垒垒的墓地,但见一阵大风从
雨声深处哗哗吹过,鼓奏着狂风扫叶似的音乐,愈发把偌大的坟场衬托得阴凉凉、灰凄
凄、诡异异、森森然。上了的士,还来不及找块干布什么的揩抹满头满脸满身的雨水和
泥浆,先已闻到一股气味,且车内凉飕飕充满了风。
“大哥,你忘了关冷气?”
“没有哇,你瞧,车里的冷气不就早熄了吗?”
“你没关好车窗?”
“四个车窗不都关得紧紧吗?”
“那……”确实如是,我一坐上的士,便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但觉车内寒
气十分僵冻,也不明白车内的空气何以比外面还要冷得出奇。
“存义,你闻到吗?”
“就像硫黄。”我皱着眉头。
“就像死人的气味。”大哥捏着鼻尖说。
我的脑子里立刻印上无可抑止的恐怖,当我跟大哥的眼光一接触,彼此心灵相通,
迅速想到是怎么回事。我心剧跳,如擂鼓,本能的掩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半响的
尖嚎。然而禁不住一阵阵的昏眩,浑身毛孔竖立,大哥则强自镇定,打开车门,摇下车
窗,好让车内的风溜出去。然而那股强风像无数硕大无比的蝙蝠,仍然在车厢内疯狂地
扇着翅膀,不曾旋出车外去。并且那股尸臭的气息渐浓渐涌。
“袁小姐……”大哥嚅嗫地叫唤。
随着大哥的一声叫唤,立时那股风扑上来,热呼呼的,对准着我们两兄弟在咻咻地
吹气。
日期:2009-9-5 9:32:00
“袁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弟弟知错了,你就饶他一命吧!以后初一十五,
会给你烧元宝蜡烛,到你墓地磕头求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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