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杜鹃快满两岁的时候,当时正值隆冬季节,李坪一带出现了几辈人都没见过的一场大雪,沟沟岔岔银装素裹,枝枝叶叶披麻戴孝,整个山区白茫茫一片,仿佛进入了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
这天一早,杜鹃的父亲杜林山应几个村民之约,身背土枪,头戴皮帽,扎着绑腿进山了,他们想趁着大雪封山之际,动物下山觅食之时,打些野味回来过年。
来到回心石前,几条岔路向崇山峻岭的不同方向延伸,野兽出没留下的踪迹隐约可辨,村民们便开始分头行动,并约定接应信号,情况紧急时相互支援。
杜林山的目标是去野猪岭寻找猎物,他沿着李坪河溯流而上,翻过曲曲折折的十八盘,刚踏上平坦浑圆的野猪岭,准备到迎客松下面的石头上休息时,忽然发现迎客松下趴着两头野猪,毛发粗糙,身体健硕。
野猪在杏坪山区非常多见,食性较杂,繁殖能力极强,是一种非常凶猛的野兽,战斗力指数爆表,素有“一猪二熊三老虎”之说,猎户们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他,一是野猪出没都是成群结队,很难对付;二是野猪肉发柴塞牙口感差,山下饭馆不肯收,皮毛粗糙也没人要,经济价值并不大。
岭头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山间小路模糊不清,杜林山只是凭着经验缓步行进。杜林山发现野猪的时候,野猪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根据山民经验,只要你不打搅野猪的正常生活,一般情况下它也不会伤害人类。
杜林山悄悄走到一边,准备绕开野猪,谁料想路况不熟,脚下突然一滑,踩进了山民挖猪苓时留下的深坑,差点摔倒,惊愕声一下子惊动了趴在松针上酣睡的野猪。
野猪受到惊扰就要冲上来拼命,杜林山见状灵机一动,向着远处的山崖放了一枪,等野猪循着硝烟追去的时候,他迅速爬上了身边的一棵苦楝树。
野猪发现上当,恼羞成怒,哪肯善罢甘休,眼里透着蓝幽幽的凶光嚎叫着,气势汹汹地冲到树下,开始用血盆大口啃起了苦楝树,可是,苦楝树的口感实在是太苦了,野猪不堪忍受,就转身跑到岭上的天池边去涮嘴。
杜林山见状准备下山逃跑,没料想另一头野猪又扭着肥胖的身躯,走过来继续啃树了,不过只啃了几口,又朝天池方向跑去。
此时天池已经上冻,野猪涮嘴需要先拱开冰面,不仅费事,而且费时。这时不逃还待何时,杜林山刚刚跳下树杈,就发现第一个去天池涮嘴的野猪已经回来了。
上树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杜林山只好举起了猎丨枪丨,砰砰砰几声过后,受伤的野猪胡冲乱撞了一阵,就掉下了山崖,落入万丈深渊,雪地上印下了一长串红色血迹。
杜林山一看惹下了大祸,就想转身往山下跑,没想到一群野猪崽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又往山上跑,第二头去天池涮嘴的野猪又横在了他的面前……
“至死,娃他爸都不明白,岭头上的天池是个不冻泉。”杜鹃妈刚刚说完就泣不成声。
文掌柜担心老人悲伤过度损害身体,就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正好想到哑巴张的药方该抓好了,就打了声招呼去药房查看,这才发现哑巴张不见了,就站在门口喊了起来。
这时候,就见哑巴张从东厢房的储药间走了出来,把处方递到文掌柜手上示意让他看,文掌柜才发现处方里有一味药“炙白术”用毛笔勾画了起来。
他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在给杜鹃开处方时,结合她的体质特征,开了一味药“炙白术”,目的是增强燥湿的效果,可药房里只有普通的生白术,只有健脾除湿、润肠通便的功效。
文掌柜这才明白,原来哑巴张是到储药间炮制白术去了……
文掌柜第二次见到杜鹃母女时,是在兴隆药铺,这天并不是兴隆镇逢集的日子,她们说上次开的七副药吃完了,效果还不错,腿脚不像以前那么冷了,后背发凉也减轻了许多,所以,感觉过来再让文掌柜给开药调理。
老人穿戴整齐,干净利索,似乎心情很不错。她一进诊疗室,就把一篮子山货放到桌子上,有山核桃、毛栗子、猴头菇,还有一大块漆籽油。
杜鹃跟在妈妈的后面,把上一次包在头上的花布头巾,围在了脖子上,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的厚衣服也换成了薄衣衫,脸上的神情也活泛了一些。
文掌柜一看杜鹃母女的神色,就知道上次开的药方起了效果,于是招呼母女俩坐下,开始给杜鹃诊脉。
望、闻、问、切程序走完以后,文掌柜发现杜鹃的病情虽有所好转,但寒湿体质的特征依然存在,也验证了古话“千寒易除,一湿难去”的说法。
这一次,文掌柜没有急于开方子,而是制定了一个综合治疗方案,一是通过药物调理,健脾益气;二是通过中医理疗,排出体内湿寒之气;三是通过饮食调理,进行针对性辅助治疗。
文掌柜将自己的治疗方案详细告诉了杜鹃妈妈,可老人家除了同意药物调理,对中医理疗并不感兴趣,甚至对食疗祛病产生了怀疑。
老人家对食疗祛病产生怀疑有情可原,但对中医理疗进行排斥就有些想不通了。
看来生病还得心上医啊!
通过耐心解释和深入交流,文掌柜才弄明白老人家对中医理疗排斥的原因所在。
老人家并没有直说,而是举了一例子,含蓄地说在她们村子里,曾经发生过游医打着按摩理疗的旗号,对年轻女娃进行动手动脚的情况。
“老人家,中医讲究的是医德,的确有少数杏林败类行为不端,败坏了中医的名誉,但那毕竟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中医都是遵从医德的;理疗并不是单纯的推拿按摩,还可以通过针灸、艾灸、拔火罐等方式,帮助患者排除体内的寒湿之气。”一看老人对中医理疗存在误解,文掌柜急忙解释道。
“中医理疗原来是这样的,都怪我头发长见识短,才曲解了中医。”老人满脸歉意地自责道。
为了打开老人家的心结,文掌柜进一步解释道:“中医理疗看似微妙深奥,其实学会了人人都可以做,我给杜鹃做理疗的时候,你可以在一边跟着学,学会了可以回家自己做。”
“真的吗!我能学会吗?”老人家一脸惊奇地说。
“当然能学会!中医本来就是来源于生活,又用于生活的一门学问。”文掌柜鼓励道。
“那我就全面接受你的治疗方案,不过我想问问综合治疗的费用大吗?”老人家虽然同意了文掌柜的综合治疗方案,还是顾虑重重。
文掌柜知道山里人收入来源很少,挣钱不容易,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特别是杜花花家里的情况更为特殊,就深表同情。为了打消杜鹃妈妈的疑虑,文掌柜说:“先给娃看病要紧,至于费用吗,你看着给就行,实在没有就算了。”
“那不行!那可不行!这样的话,我和杜鹃心里都过意不去。”听了文掌柜的话,老人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文掌柜为了给老人宽心,就想了个变通的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先给娃治疗,医疗费用你们先欠着,等以后有了钱再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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