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肖章这个要求的用意,夏光裕道:“您放心,我堂有一处金库,就设在‘揽月楼’东面那家‘宝德斋’瓷器行。你我去那里签约后,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将您连人带钱一起安全地送抵‘揽月楼’。”
宝德斋居然是昭烈堂的产业,还是放置钱财的金库。
一切都明白了,肖章明白了,为什么夏光裕对“揽月楼”的情况很是了解。
宝德斋的老板娘,是陈凤娇打马吊的牌友,更是闺中密友。
“揽月楼”的瓶瓶罐罐、盘子碗筷,都是由宝德斋提供的。
以她二人的这种关系,怕是昭烈堂不只掌握了“揽月楼”的情况。通过陈凤娇,整个西市有什么风吹草动,昭烈堂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明白了这些,肖章不禁心底暗忖: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黑恶势力,还真是神通广大。以他们这种做法,整个大梁朝怕是没有他们插不进去的针、钻不进去的洞,就没有能瞒得住他们的消息……
心中暗念、面上不露声色。
也不再多言,肖章跟着夏光裕登上了一架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宝德斋。
“哎哟,夏爷,今天是什么风、竟把您吹来了呀?”
夏光裕带着肖章才一走进宝德斋,柜台后面的老板娘马上便笑颜逐开地高声招呼。
看也没去看那女人一眼,夏光裕大声道:“陈宝德何在?”
听得呼唤,宝德斋老板扭动着一身赘肉、形似桶装的身躯,从大堂影壁后面走了出来。
“谁呀?居然敢直呼爷爷的姓名?”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头不抬、眼不睁的陈宝德先是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但是当他问话说完,抬头看到夏光裕,登时被吓得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躬身急忙见礼:“不知护剑大爷您亲自驾临,宝德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好生气派!”看着陈宝德那肥硕的身体,又看了看他那一身锦绣罗缎的衣着,夏光裕道:“我等再外四处厮杀,陈斋主却在这里享尽荣华。你这宝德斋,真是好生气派呀!”
夏光裕是什么人呀?
那是昭烈堂总堂的双花红棍,同时还兼着护印职责,是总堂主身边的红人。
陈宝德又是什么人呢?
他是外表风光心慌慌。他本是低级会众,全因上面抬举、才给了他来这里当巡风掌事的机会,才有此时这奢华的衣装和万贯的家财。
一个是高高在上,一个是卑微低贱。
一个是宰相门下七品官,一个是完全不入流的商籍小会众。
一个是杀人如麻的草莽豪杰,一个是连刀子都没拿过的市井小民。
身份、地位与能力上的天壤之别,让陈宝德听完夏光裕这番话,登时被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身如筛糠抖不停,头如捣蒜连叩首,陈宝德急声解释道:“夏爷,您千万不要误会。这店面从里到外、再到我个人的穿着,那都是堂主要求我这样做的。这一切并非是我贪图享受,实是为了堂务所需。”
见他如此,夏光裕面如死灰、声若寒蝉地道:“少废话,你到底有没有中饱私囊,自有‘披红’去管。我来这里,是找你取三千六两现银来用的。你给我起来,现在去拿钱。”
“啊?”
闻此言,陈宝德惊得抬头看向夏光裕:“夏爷,您一下子要那么多钱干嘛?这、这、我这小店里日常所留,也就千余两现银、实在是拿不出来那多呀!”
面色变得阴冷,声音更冷、夏光裕道:“给你半个时辰,你给我从周边其他的金库调去。调不来,我现在就越权一次,来帮‘披红’查一查你的账。”
任何一个组织,无论是大如朝廷,或是小如商铺。不管是军旅之中,亦是昭烈堂这种秘社。
只要是一个组织,就必然会有钻营者、营私舞弊的人,或是中饱私囊者出现。
人类天性中的贪欲,是这一切不良、甚至是会直接危害组织利益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
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那只是对一些近乎愚腐的读书人,或者是那些虔诚信徒才有用。
对于昭烈堂的成员而言,那些东西只是拿来道貌岸然、招摇撞骗的法宝,却绝不是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所信奉的思想。
深藏于人心的贪欲,在更多的时候会左右一个人的行为。
尤其是像陈宝德这种终日里与银钱打交道,手上掌握这大量昭烈堂资金流的人的。
钱过他的手日久,其心必生贪吞念。
他若不贪,也不可能成为西市十大首富之一。
他若不贪,也不会用连年进贡的巨资,来保住他如今这地位。
换个角度来看,无论是将谁放在陈宝德这样一个位置上,都无法杜绝久持而贪。
究其原因还是那个人性中,丑陋一面的思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类天性中诸多劣根性中一个,自私是无法摒弃的。
自私与贪欲,如果放在朝堂之上,在有强力组织程序的监管与惩治之下,还能得到一些有效的遏制。
然而如昭烈堂这种组织,会众本身就是良莠不齐、组织结构看似严密却实则松散。
要遏制住会众的自私与贪欲,其实更多的时候,只能给出比其贪欲更大的好处。
再或者是让夏光裕这种人出手,做掉那个贪欲过盛、自私过度的家伙……
身在秘社中,自知彼此心中事。
夏光裕猜出陈宝德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帮助昭烈堂经营、管理着这处金库,定然是贪墨许多的银钱。
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迫使陈宝乖乖地听话,马上去调运钱款。
夏光裕的目的很明确,那么陈宝德会被他吓得立马去调运欠款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夏光裕这番话说完后,陈宝德反而不再战战兢兢。
他站直身,望着夏光裕道:“堂规有定,凡调运千两白银,须由三位京堂大爷,或是外堂三位堂主联署签押。现如今,夏护剑您只身前来。单凭您一个人,我是决计不敢违规给你调运银钱。”
陈宝德的态度为何会突然之间,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呢?…
其实还是个老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欺负人要有个尺度,不能把人欺负得太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陈宝德是个人呢?
夏光裕这一进来就要钱,不给钱就要用查人家的账方法,抓人家的把柄来威胁人家的做派着实欺人太甚。
夏光裕没想到,他的一味强硬、这种欺人太甚的做法,直接就把陈宝德给欺负得翻脸不认人。
眼见陈宝德急怒而不配合,夏光裕身形一闪、落到他的面前。“啪、啪”两声脆响,他抡起胳膊,就给了陈宝德两记响亮的耳光。
抽了陈宝德俩耳光,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宝德斋里那几个小厮看到,却是无人敢做出任何举动。
看到这场景,肖章意识到这里的人,肯定都是昭烈堂的人。
否则换做任何一家店铺的下人见到东家被打,即便再是胆小,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大小巡风何在?”就在肖章揣测出这就是一家“黑店”时,夏光裕发出了一声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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