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激流中长大》
第30节

作者: ZH兰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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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声臭的女人,可以用岁月之水一次次洗,洗过的女人,晾晒一下,如初如新,只是张金梁敬而远之。
  张桂梅站在柳树下,冷飕飕的风,吹着光秃秃的枝,她哆嗦起来,冷,真的很冷,月牙儿如刀,钩在半天,冷月残月照出灰白,秋末初冬交割,马上就要上河工,李建彬这个狗东西,竟然趁人不备,往她手里硬塞一张纸条,象一团火,让她全身痉挛,不能推,不能扔,否则一切就坐实了,眼神的交往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心灵的需求,必须大刀阔斧迈出这一步,这是强盗的逻辑,这是贼人的做法。但终生受益,女人有时害怕强盗,但更多时候喜欢强盗。

  李建彬和李建木都是第一次上河工,这是李宜忠接任队长之后,第一次这么安排,他们是一夫当关,碍着李宜忠事了,必须把他们撅走,石川不好对付,就暂时放其一马,刘长根几次写在纸上,又几次划掉,李宜忠拿捏不准这家伙到底会他捅什么漏子,所以很难决策,翻翻去年上河工的名单,那些老而熟的面孔,他太熟悉了,这些都是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软柿子,每个都可以随便捏,宣布名单时,李宜忠在人堆里,竟然看看李建玉,李仍然坐着不动,周蔓枝还在纳鞋底,林兰香张张嘴,张金梁就坐主席台,一边记录,一边眼神扫着贾一茜,贾一茜躲躲闪闪,林兰香突然反胃干呕起来,陈兰英给她捶捶背,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了?”“不知道!”她哪有生育经验,“要是受凉多穿些!”陈兰英摸摸她的袄,“你这也太单薄些,还有袄没?没有上我家拿一个!”“不用了!”

  林兰香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多人扭头看向她,心里就咯噔一声,脆声声石块就落到心底:这是有了?怎么可能?李建木会了?林兰香能了?有人摇头,有人狐疑。
  李宜忠心中这块石头飘在心间上:不会吧?美梦还未成真,怎么会有这一出,天冷了,一定是偶感风寒,他坚持这么认为。
  李建玉心吊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李宜忠虽不讨人待见,这样安排,他倒是很满意,是不是他可以如夜猫子一样,在漆黑的夜里,窜过矮墙,偷窥一切?只要二哥不在,柳氏虽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忙里可以偷闲。
  会散了以后,李建彬虽十二分不愿意,也挑不出毛病,他一拍脑门,才想起来石桂梅,给人塞过纸条嘞,他瞅瞅人堆,没有看见过石桂梅,石川倒在,那是人庄外面的洼地,那里高高的边上,有一排柳树,挑这么个地方,实在是一种错误,它离小鬼庙两节地,可以看见贾家沟人家豆点灯火,吸吸鼻子,虽是晚饭之后,草木燃起的炊烟还在弥荡,找不到诗情,看不到画意,丑陋的模样,滋生不会诗的情怀,辽阔夐远的苍茫,无聊至极,冷,让人哆嗦的冷,让石桂梅去意怀惶,焦灼的目光,落在遥远的生产队屋东头,一盏马灯,一堆人的会场,总算人去场空,石桂梅差不多忍不住的时候,李建彬跑了过来,急急如风,那故意装出来的咳嗽声,释放出一种爱的暖意信号,不用说:李建彬是为了爱而约她,她心情澎湃起来,月未落,是乌啼声吗?灰灰地脆。

  “桂梅,是桂梅吗?”那急急如水喷的问声,“对不起,狗屁会议开时间太长,对不起!”
  “你……你……?你要干甚嘞?”
  “桂梅,我……?”喉咙被温热堵了,一时语塞。
  “你究意怎么了吗?”
  “桂梅!我的桂梅!”他急急走来,哆嗦如风中之竹。
  “笑话!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呢?”
  第9章:

  “早已经是,你不承认是吗?桂梅,我的好桂梅,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答应我吧!我知道我成分不好,将来有可能误了你,你想想清楚告诉我!”竟然伸出双臂,要拥抱她。
  强盗,贼,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强取豪夺,她本能地退后,这家伙,是热带风暴,快如闪电,疾如风,触电了,受不了这震撼的热流。
  “你……你退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不是洪水猛兽,真的,我太急了,可我没有时间,狗日的李宜忠让我上河工,后天下午就走,再不说,来不及了,不管怎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答应吗?”这个看上去一味钻书,有些闷骚的男人,心里藏着怎样的春秋。
  张桂梅惊骇了,没有人这样热切,这远比书中描写来得更快,“我……我……”挡不住洪流的倾与泻,“让我冷静一下,让我想一想……”
  “桂梅,还想啥子哟?你……”他急得抓耳挠腮,“你究竟还要想多久?”象陀螺打着转,抱着脸,他不解,他怀疑,“你是不是……?”
  “别瞎说!别瞎想!”月亮如刀,刀能砍断,更可勾魂,那一夜场景,石桂梅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激情澎湃,离婚后回忆一次哭一次,情难舍,意难去。
  “来吧!我的桂梅,大胆些,我爱你一生!”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暴风骤雨,洪荒淹没,没有人可以抗拒这样的表白,这层窗户纸,一戳就破。
  石桂梅被电到了,僵立在那儿,那是怎样的折磨,想得切骨,怕得要命,生怕感情战胜理智,在冲动里做下什么糊涂事,她想多了,李建彬虽做了强盗,当了贼,偷了心,要吃要喝的饥渴冲动,还没有到失去人性,只是压抑太久,不吐不快。
  “对不起!吓着你了!”前一秒还冲冲冲,下一秒就?了,“折磨我好多天,不吐不快,这下子好了,随便你怎么想,我认了!明天我就要上河工了,扒大土!”在他心目中,他就像万喜良,去修万里长城。
  “我知道了!”

  “你究竟知道什么?我以为你不来了,我怕你不来,桂梅,我活得太压抑了,如果……如果你……”
  “你好坏!偷偷惦记人家作甚?”明眸子一闪一烁,平静了,象海,正在退潮,“你今晚一定要我答应你什么吗?给我些时间,你这也太孟浪了,我都……”
  “应当是这样:行就行,不行拉倒!何如?”
  “我……我作不了主!”石桂梅年老的时候,想到这,讽刺地笑着,笑喷了,多么愚蠢的回答,非黑即白,还没事?哪个像他那么执着,“你总得让我……”手心出了汗,水洗一样,那种分泌,像井喷。
  “我不信!”
  “今晚你想……?”这种答应是情的飞扬,还是欲的放纵?

  “答应了吧?做我未来的媳妇,那么难吗?”
  “我……我……咄咄逼人,我……”转过身,撒丫子就跑。
  手扶拖拉机,大半车稻草,上面有被,有山芋,有米有面,十多个人,象小鸡缩在鸡窝里,这是第一批,负责搭棚、埋锅、李建彬、李建木、李建放赫然在列,李宜忠站在拖拉机下,双手卡腰,吆三喝四,副队长贾云贵在车上,开拖拉机的是贾云苍,这是台老掉牙的拖拉机,老东风产,12匹,时不时会发些脾气,一般人还真侍弄不了,贾云苍解放前在国民党机械所工作过,对这东西的驴脾气摸得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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