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风生而为人,幸生梁家,一切就不同了,老梁未老,尚能扛事,许多人乐意买亏,显着活得比梁还强,在人情夹缝中,不用梁秋风操持,好事上门,如果好风穿堂,他只要惬意站着或坐着,就有好事者步行而入。
夜色是外形衣,它隐身,隐没了许多别人要咋五咋六才能完成,为了李宜忠仕途上的长治久安,这两口子,急急地去了梁家,由于梁氏母亲还在,还要买上二斤点心,见到老梁,李宜忠闭口不言,由牛芳芳唱独角戏。当时梁家屋子里人悉数在场,梁秋风对这事并不热衷:他认为一切尚早,且目下不具备婚娶条件,仅凭长相一条,他就能够找得到,并且是自己心仪的,但梁修身心情复杂,一方面希望牛能够玉成此事,另一方面又为住房的紧张而头疼。
吴如意心中有缝:按照惯例:老二如果结婚,老大必须下宅子,另辟新居,梁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清二楚:红皮白心。外表风光,苗红根正,在那个时代,这种人吃香,但日子要过,更要过出滋味,他们的日月与那些贫下中农没有什么两样,很多时候也是朝不保夕,所以她愁苦起来。
牛芳芳热情似火,把范尼夸成一朵花,可不是?范尼那时的确是一朵花,丨春丨心荡漾开在赤裸的原野上,等人采摘,等人闻味等人吮吸,牛成了春风,引来蜂蝶,说着象玩,听者存心,象阴阳之电,只要碰撞,火花亮丽刺眼。一来和二去,等到两个陌生人见了面,交谈几句,就那么几句,听着平常,眼神里翻波荡浪,就象一把锁,锁定了终身,牛氏居功至伟,所以老梁在李宜忠细节事上,就会网开一面,这既是交易,更是人情,其中范尼成了递接友谊的筹码。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木大集上,温婉的茶棚里,坐着喝茶,茶是吸咂,滋溜滋溜响,牛芳芳仅从他们热切的目光,就读懂了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爱情,互相问了年龄,问了看什么电影,梁秋风竟然憨憨地问出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谈过几个?我在这里面处在什么位置?”,牛芳芳当时心不在焉,如风过耳,轻柔无解,范尼这小蹄子,却笑喷了,把吸进的茶,还未来得及下咽,就如喷头喷出来,细细如雨。
春心正在荡漾,且集上难得人山人海,那些在孤苦岁月里,磨和陶的脸上,难得获得一时自由,所以象蜜蜂在巢,乱成一窝。
梁秋风弯着腰,两张青春的脸,贴得很近,一人一个粗瓷大碗,看着二分钱一碗的茶水,有意无意喝一下,这是不认识不熟悉两个人的第一回见面,虽尴尬,但又希冀这种尴尬,彼此不熟,说些生分的话,且有外人在,穿的是针,认的是线,象裁缝,要把不是一块布上的两片,缝在一起。
“没谈过,不知道!”范尼端的碗在嘴边擦来擦去,装在喝茶水,把羞涩撒在茶水里,马上象干面,溶解稀释在水里,脸一偏,“你谈过几个?……”后面的话失音,只看那翕动的嘴唇在动,在如鹿撞怀,听不清后面的话。
大约半个时辰,范尼提出要回去,牛芳芳是左拦右挡,并向梁秋风挤眼,这是商定好了的,他就挺男人一回,提出要去胡德禄食堂吃饭,这顿饭来得有些早,在“八”还没画出一撇时,一般不会成行,范尼也不例外,家里有交待,这饭可不是随便吃的,尤其在那样岁月里。
范尼要走,牛芳芳就举嘴,梁秋风会意跟进,送到人少的地方,范尼回一下身子,灵动的眼珠眨几下,“你回去吧!我要走了!”上车即走,象风比风快。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梁秋风没有经验,手扎煞着,要抓住什么。那意思就是耐心等待,她要回去琢磨,如果有味,尚且继续,如果没有,不了了之。那失落,就跟捡到个宝,还没来得欣赏,就游离消失,梁秋风失望透了。春天初来乱他心,春天离去伤他意。
当晚李宜忠两口子在星星点灯的时间里,推着车走着回去,一路上都在琢磨范尼的意思,梁家有诚意,不管怎样,留了吃晚饭,就为了那一会儿见面,能不能成,谁也没底,谋定的事,后动动成这样。
“如果不成怎么办?”李宜忠吃下的饭在心中回味,喝下的酒在舌尖上舞动,和老梁你敬我喝的氛围中,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我再介绍别人,我还就不信了,梁秋风一表人才,范尼目不识人?放心!”这颗定心丸暂时平复了李宜忠的担心。
姚翠萍和王格扬刚针与磁瓦对决了一回,心就空空落落起来,凭什么田家兴就要遵守朱春秀死后三年之约?这是朱家霸气外露的体验,不行!这不符合人性,但她也在怀疑:自己今非昔比,田家兴就真的和过去一样:一往情深?当她还在青涩中迷茫时,田家兴几乎奋不顾身,就是因为她的犹豫,葬送喜接连理的机会,让豪横的吴太忠霸王硬上弓强取豪夺娶了她,她在挣扎时,似乎挺享受,如同过山车一样,惊悚刺激,后来她也死心塌地一段日子,有吴太忠在,幸福就天天打卡,他急得象野兽,把婚姻的实质推向巅峰,那家伙就象一头獾猪,一头扎进去乐此不疲,现在想想,都在甜美的回忆里,一串丫头片子,就象一串糖葫芦,又酸又甜,可惜其人寿短,也象过山车一样,稍纵即失,田家兴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但由于隶属两个生产队,交集几乎为零,所以只是消息通过别人传递,送达她这里,别人如果添油加醋,滋味就不是原汁,所以她经常患得患失在臆想,她当初怎么就失去了田家兴?吴太忠属于横刀夺爱,而且她心悦诚服就仰躺在吴的怀里,乐此不疲享受这爆裂之爱,田家兴那时在她心中已经象一小石头,沉入波心水底,她原本以为会忘了那个人,可时不时会浮上来,或是它在底下游走,会冒出一串水泡上来,那水泡既是憋屈,又是不服气冷哼哼。
幸福有时得到了守不住,吴太忠寿尽,且死得有些蹊跷,有人认为那是纵欲过度所至,也许是,女人且日日不休,想着甜美,可是吴是强壮如兽的男人,没有那么脆弱,你就明白那是屁话,那是妒忌的人的诅咒,他强悍得超过索马里海盗,要容易得多,那家伙无师自通想出许多玄妙来取悦女人,女人就荡漾情波里难以自拔,十年间,弹指一挥,宛如白驹过隙,它载着灵魂,飘着飞。
柔情裹着蜜意,让她昏天地黑徜徉十年,吴走了,强悍的动作还在,男女挤压的幸福还在,只是孤独的心无处安放,要不是还有仨丫头片子,她真的可以追随吴太忠而去,她象一只巨大的水母,榨干男人的油,男人就空和虚颓废起来,这种从外表看不出来的贪婪,把男人的命送了,很多时候她自责,但于事无补,终究还是换不回吴太忠的命,电光火石般燃烧,终于只有灰烬在烟雾缭绕。
田家兴当初就是不堪忍受她的无情抛弃,才象头猪,一头扎进朱春秀怀里,三年高调情感,比不上吴太忠三天的强占,这是强盗逻辑,但许多女人享受这个,田家兴丢不起这个人: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那一串代表着吴太忠胜利成果的孩子,象一根根针,扎在田家兴心上,滴血,田家兴是有脸的男人,旧事尚若要再提,恐怕心坎上那点儿事过不去,仨丫头片子,她一个也不想放弃,最终结局恐怕不会如愿,朱家慷慨解囊,那田家兴怕是一定要遵守承诺,这样一想,姚翠萍心就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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