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了,反正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李国荣突然感到眼里涩涩的。程占海这欺软怕硬的坏小子,你老婆被韩利峰在庄稼林里搞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敢去找他,却把账算在了老子身上,看老子长大了怎么收拾你!他强忍住心中的委屈,压抑地想。
田浩望了眼白雪茫茫的村野,见他态度坚决,在路边散了一泡尿,接过李国荣的书包说:“那你等着。”便向李子民家走去,不大会儿工夫,就把羊赶出来,帮李国荣向村庄后头的树林吆喝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田浩脱下棉袄说:“国荣,天黑了,我回的太迟又怕我妈着急。你把我的棉袄换上,让我妈给你把上面的血洗了,明天领通知书,咱们再换过来。”
“算了,别让你妈再告诉给我妈,完了我还得挨一顿打。”
“你快换上吧,我怎么能让我妈告诉给你妈!”
李国荣略一犹豫,换上了田浩的棉袄:“我从来都没有打过张翠玲,我妈说让我对她好点,谁知她这么不识好歹。”
“那不是你妈给你瞅下的老婆吗?”田浩笑了笑说。
“浩哥,这话我再不允许你胡乱说!都是小时候大人说的玩笑话,就她那泼辣像,谁稀罕要她!”
“看你被打成了这种狼狈相,我不也是为了逗你乐一乐吗?”田浩帮李国荣把羊吆过来,两脸红扑扑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打张翠玲?”
“你是怕程校长打你。”
“不是。我是看见张翠玲那……我就心软了。”
日期:2012-03-27 10:02:13
临近傍晚,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杨慧贤爬上屋顶看了好几次,仍不见李国荣回来。这时的她,心里的焦急又增加了三分,不觉自言道:“国荣这娃娃,把羊赶到哪儿了,也不知道穿了皮袄没有?冯继富那死小子今天才死的,晚了,别再怕着了……”
“妈,你快下来,屋顶上的雪厚,别滑倒了!”刚喂完猪的李秀媛,听见母亲在屋顶上念念叨叨,就走过来,一边放猪食桶,一边说:“猪喂上了,等会儿晓帆醒来你给弄点吃的,我去村子后面找一找。”
“狗多,你把棍拿上。雪天雪地的,往羊圈里倒上两框干树叶子就行了,还非要赶出去,让羊吃什么!”杨慧贤从屋顶下来,一边叮嘱李秀媛注意村子里的野狗,一边仍在责备着李国荣。
李秀媛穿上父亲的大皮袄,提了根棍,刚从院里走出去,村子里就吠起一片狗叫声。夜幕下,李国荣赶着一群羊从远处走过来。李秀媛紧走几步迎过去,把皮袄裹在李国荣的身上,心疼道:“妈还正在念叨着你,天这么冻,你怎么才回来?”
李国荣哆嗦着,嘴里不停地打着空气嗝儿,连续打了几个寒噤说:“就是手脚和耳朵冻。”
“快回去,羊让大姐圈。”李秀媛摸了把李国荣的脑袋,心疼地说。
李国荣跑回家,临到门口时停下来,心脏突突地跳。他鼓足勇气,小心推开门,噤若寒蝉地走进去,见父亲在煤油灯下编簸箕,母亲和二姐凑在跟前做针线活,就悄悄地向里间溜进去。从锅里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熬山药黄米粥,又在菜缸里捞了一碟子酸蔓茎放在锅台上,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上了炕,躺下就睡着了。睡梦中,脑袋里小蜜蜂的嗡嗡声又响起来。
日期:2012-03-27 10:03:12
二
清晨,雪还在下着。
天微微亮,李子民走后,李国荣就被母亲从被窝里喊起来。他给羊喂了两筐干树叶儿,正要清扫院子里的雪,感觉脑袋一阵比一阵昏。扔下扫帚,回了家,往炕上一躺就睡着了。
杨慧贤推醒他,一边收拾炕上的被褥,一边说:“就知道睡,自从放了假,我就没见你写作业,看开了学怎么向老师交待!”
李国荣昏头昏脑地跳下炕,从外间的黑躺柜上拉过书包,找出《寒假作业》本。里面的习题多数都做过,看着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该怎么做。就连“‘一’和‘车’之间填什么量词才能构成一句完整的话?”这么简单的题,他都两眼发呆,无从下手。这时杨慧贤已收拾完家务,上了炕,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对二女儿李秀兰说:“还有四五双鞋没着落,到你出嫁时,妈就给你做够了。多绣几对鞋垫儿,七大姑八大姨的,还有婶娘叔伯这些都少不了得打点。唉!都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就咱们这个家,靠从土圪塔林里刨吃的,也不知道能给你找户什么样的人家。”
“妈——你别再说了!被外人听见多笑话,就象我急着要出嫁一样。”李秀兰的脸庞顿时变的苹果一样红。
“没出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除了和尚姑子,谁不得这么一回来,有什么害羞的?”杨慧贤在鬓角上划了下针头,把麻绳噙在嘴上抿了抿,扎进鞋底,用中指上的铁顶针把针尾用力一顶,针头就向鞋底子的另一面穿过去:“你从小到大没读过几天书,虽然认得几个字,都是自己揣学的,想起来妈就愧疚。都是这个穷家把你们姊妹几个的前途耽误了。如果再找不上好人家,像你大姐那样,妈这心,到死都安宁不了。”
“妈,你不要老是怪自己,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都说‘穷不扎根,富不长苗’,农村人,谁家不一样?能懂人情世故,仁义礼节,会操持家务不就行了?以你和我爸的人品和在咱们村儿里的名望,他们想攀,还不一定能攀得上。”李秀兰绣着鞋垫,不甘示弱地为母亲宽慰说。
李国强靠在叠放整齐的被褥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水浒传》。李三秀坐在炕沿上帮四妹妹李四秀梳着头。
李国荣拿着《寒假作业》本,上了炕,紧挨杨慧贤爬炕上。打开不会做的习题,不时地向杨慧贤和李秀兰张望。
“不专心写作业,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杨慧贤见他左顾右盼,半天没写一个字,一脸气恼地说。
“我不会做。”李国荣敏感地低下头,怯怯地回答。
“不会做的问你大哥!”
李国荣抬起头,看着李国强。李国强坐起来,合住书问:“哪道不会?”
“这道。”李国荣指着题,怯怯地说。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你每次的满分是怎么打的?”李国强长叹一声说:“咱们通常说一辆车,两辆车,题上已经给出了数词‘一’和名词‘车’,要求你在‘一’和‘车’之间填上恰当的量词,那应该填什么?”
“不知道。”
“唉——你是越倒退了!我都告诉你一辆车,两辆车了,怎么还不知道填‘辆’字?”
李国荣拿笔在题上比划着,却什么字也没有写。
“不写字,你比划什么!”
“大哥,我不会写。”李国荣低声说。
“你连‘辆’字都不会写?”李国强提高了嗓门儿,不耐烦地喊:‘车’字旁过来一个‘两’字!”
李国荣见大哥越发生气了,慌忙在题上写了一个“车”。
“让你写‘车’字旁的‘辆’,你写‘车’字干什么,‘两’字呢?”
李国荣又迅速涂去“车”字,写了一个“两”字。
“唉!”李国强顿时气的牙根直哆嗦,照李国荣的头上“嘌”地就是一巴掌,“你把书都念在哪里了!”
李国荣在猛不防中吃了大哥的一巴掌,脑袋里小蜜蜂的嗡嗡声,顿时又响起来。霍地坐起来,抗辩道:“不想说算了,打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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