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人》
第25节

作者: 问君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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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痛叫一声,原来手臂已被弹片击伤,他忍着痛,大嘶:“阁部!”连滚带爬扶起史可法。史可法脸上有血,额头擦伤,却并无大碍。他扶着墙垛站起来,在硝烟中猛地拔出腰间长剑,环顾城头被轰的七零八落的明军,嘶声大吼:“鞑子要上来了,准备迎敌—迎敌———”
  震天的炮声中,他沙哑的嗓音那么微小,却那么清晰。大将知道劝不下他,只能忍着泪水,对旁边亲兵命令:“保护阁部!”说完挥舞手臂,沿着城墙喝令四处躲藏的明军:“快,快,回到垛口,炮击已经过了!”
  日期:2011-12-13 15:45:08
  扬州城城墙坚固,都是用巨大的条石砌成,所以炮击对城墙并没有多大损害。不过它巨大的杀伤力却足令每一个明军胆寒。

  两轮炮击过去,“咚咚咚”鼓声又变了,随着大鼓轰鸣,早已经整肃排列在方阵之后的两万名强弩手骤然发动,向扬州城头万箭齐发,使城头守军无法露头。与此同时,清军方阵在震天战鼓中隆隆推进。几下,云梯便靠上了城墙,清兵举着盾牌,像蚂蚁般的迅猛有序的爬上云梯。
  待有清兵爬近了城头,清军弩箭立止。这时,城头上响起震天动地的呐喊声,隐藏在城垛后的明军一齐闪出,密集的滚木擂石从城头滚砸压下,云梯上的清军士兵惨叫声声,不住翻滚着从高空堕下,又有八名明兵合持一条大木,奋力将云梯推开城墙,梯上无人重量教轻的,立时便被推倒。明军弓弩手大展神威,瞬间就倾射下雨一般的密箭,云梯下的清军惨叫连连,不住的倒下。

  扬州城中数十万的百姓,素知清人的凶狠,知道此城一破,无人得以幸存,所以老幼男女一齐出动,向城头补充滚木擂石,离城较近的官衙民宅都早已被拆倒,所有的木椽、砖头、瓦片都被运上了城头,所有的青壮年,不管柔弱的书生,还是争利的商人,都咬着牙关,拼死往下猛扔砖头与瓦片。
  一时间,扬州城鼓声隆隆,杀声震天,清军第一轮的攻击很快就损折了三千余人马,但兀自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清军后阵的高丘上,多铎举着一根叫望远镜的细长小圆管,面无表情的巡视着城头的滚滚黑烟和城墙下潮水般的清军。他淡淡而立,神情平静,因为按照谋划,如此三轮猛攻之后,仅有三万疲兵的扬州必破!今天下午,他便可以在扬州督师府聚将升帐了。
  可就在突然间,他有了丝不安,因为他看到一个红影在城头上飞来飞去,挥舞长剑,声嘶力竭的呼喊。离这么远,多铎都能感觉到他的血脉迸张,他的死战之意。望远镜随着红影来回的移动,多铎心中轻叹:“谁说书生无用?好男子!真好男子啊!”
  日期:2011-12-13 16:48:26

  铁英华立在父亲的身旁,微仰着头,明亮的眼睛在长长的城墙上巡视,似是在搜寻着什么。但显然,她并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她放下望远筒,暗想:“他如站在城头,那必是要杀戮我大清登城的勇士,我看了一定生气,但他不在这里,却也一定是在别的地方,宝剑挥舞,却也不会少杀,说来,倒不如是站在这里了。”突然警醒,啊也,我怎么可以这般胡思乱想,没了敌我的分界?收敛心神,望向城头。

  第一轮攻击的清军显出疲态了,令旗摇动,鼓声隆隆,第二轮攻击的二十个方阵轰然大喊,压了上去。杀声震天,鼓声更急,扬州城就像是汪洋大海的一叶小舟,风雨摇摆,却又屹然不动。史可法在城头游走,不停的嘶声大喝:“杀,杀敌报国,我死大明在——杀!”受他激励,城上的明军各各舍身忘我,杀红了眼,喊哑了声,死守着墙垛口一步不退,挥舞长枪刚刀,猛烈砍杀。

  铁英华皱起眉头,对多铎低声道:“阿玛,扬州守军如此强硬,急切难下,我看要从长计议。”
  多铎放下望远筒,沉吟着。
  一身黄金铠甲的铁跃,却是转过身,对着多铎一抱拳,激烈的说道:“十五叔,不能退。侄儿愿带一千镶黄旗的勇士,直上城头,拿不下扬州,绝不回来见你!”
  昨夜被擒之辱,给他很大的刺激。年轻人心高气傲,何曾受这样的挫折?因此他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日期:2011-12-13 17:26:11

  多铎淡淡的“恩”了一声,好象是说知道了,但却不给他命令,只连连的下令,督促各部继续猛攻。铁跃跃跃欲试了一阵,渐渐泄气了。铁英华抿嘴偷笑一声,把眼睛投回城头。
  从清晨到日落,二十多万清军对扬州城进行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扬州巍然不动。当城下尸堆如山,血流象淙淙小溪般流淌开,三丈多高的城墙,在夕阳下猩红的发亮时,清军终于无力再攻了,撤退的鸣金声刚一响,就像潮水般撤去。夕阳残照,马鸣萧萧,战场沉寂下来。城下尸横遍野,城头烟火弥漫,血旗飘飘。苦战得胜的明军,都无声的靠在城墙垛后大口的喘气,竟是连欢庆胜利的气力都没有了。

  西城楼上,史可法又脏又黑,嘴唇干裂,无力的扶着墙垛,望着退败去的清军,脸上露出一丝的欣慰。明军大将浑身是血,气喘吁吁的疾步而来,大声而报:“阁部,胜了!南门、北门、东门的清军都已被我击退!”
  “好,好,”史可法答应着,眼睛发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阁部——”大将连忙将他扶起,命令左右的亲兵:“快,扶阁部下城去休息。”
  “不,”史可法喘息着站起,说道:“多铎骄横无比,绝不会善罢甘休,传令,各部不得松懈,严防鞑子的夜攻。”
  “是。”大将答应,急步而去,史可法喘息待定,正冠整衣后,庄重肃然的沿着城头开始慰抚血战后的将士。
  夕阳将没,城头笼罩在一片血红的霞光中,将士们浑身浴血,大多数都疲惫的在城跺下清理自己的伤口,有人痛楚,有人哀泣,一队队的民夫正背负着战死的将士大体,不停向城下运转。看到阁部,军士们爬起来参差不齐的拱手肃立。血色的甲胄,褴褛的破衣,额头肩腿上的绷带,一张张面目不清的脸庞,像波浪般在城头此起彼伏的涌过。

  史可法含着泪,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脚步从容而坚定,他没有说什么,可悲壮的表情,却让每一个将士感泣,很多人拄着长矛,望着阁部在城头渐渐前去的背影,失声痛哭,为阁部、为自己、为大明——扬州城的每个将士现在都已经明白扬州的绝境。他们内心的悲痛和惶怖只有上天可垂鉴。
  日期:2011-12-14 09:59:16
  做为大明重臣,自北京沦陷,先帝(崇祯)殉国,独撑江南危局以来,史可法没有一日安闲过。但一切努力,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坏之透顶的消息,到现在江北溃散,危难及此,史可法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把胸前的铁甲尽数的打湿。
  周围将士无不为之感动。
  正因如此,今天的战斗才能爆发出如此的战斗力,若无史可法的感召,扬州的军民早一哄而散了,可清军遮天蔽日,连绵不绝,兵弱将少的扬州又能支撑的几时?清军多次劝降,最多一天来使五人,都为史可法所拒。他焚书逐使,坚决不降,立誓死战到底,为民族,为国家,坚守住江北最后的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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