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人》
第26节

作者: 问君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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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已西沉,天色已阴暗,城头的那杆红色的“明”字大纛旗依然在招展。史可法站在旗下,眼泪模糊。

  “阁部-”明军大将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几位将军都到了——”
  史可法惊醒,举步向角楼走去:“好,议事吧。”
  城外高丘上,多铎靠着一张圆背大椅,冷冷的注视着几个回来复命,灰头土脸的攻城大将。大将们垂着头,丧气的一言不吭。
  多铎脸色阴沉:“二十万的精兵,又有红夷大炮相助,猛攻一天,竟攻不下只有三万弱兵的孤城?”看着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大将:“李成化,人都叫你刀疤李,拼命李,可今日你部攻城时畏畏缩缩,撤退时倒勇往无前,你可知罪?”
  李成化脸色大变,刚要解释,多铎就已经厉喝:“推下去,斩!”不由他分辨,两个满清甲士一把拿下,架起就走。“王爷——饶命,饶命啊——”下了高丘,李成化仍在哭喊,喊声未绝,便是一声长长的惨叫,顷刻间,一名清兵就用大木盘托上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多铎冷冷道:“传首军前,再有畏缩不前者,就如此人。”
  “喳。”
  几员清将嘴唇发青,手心里攥满了冷汗。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可在多铎面前,却像孩子般的害怕。多铎微微的侧脸,又看向一将,正是陈柄文。陈柄文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要倒霉,声音都变调了:“啊,王,王爷。”
  多铎却点头一笑:“陈将军今日督军南城,力战有功,赏黄金百两,升一等勋爵。”
  陈柄文长舒一口气,跪倒在地:“谢王爷。”站起来回位,后背却已经湿透了。

  多铎环视所有的将军,朗声道:“各位回去整军,一个时辰后,听我军令,发起夜攻。”
  “喳!”几员清将领命,匆匆离去。
  多铎沉吟着一下,突然又道:“铁跃,哈布—”铁跃和一名大胡的满将一齐出列,大声回道:“末将在!”
  日期:2011-12-14 10:23:20
  “你二人集合镶黄旗,一个时辰后,列阵于西北角——”

  “喳!”二人响亮的答应,铁跃尤其兴奋,他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转身跑下山丘。哈布急忙的追上。
  铁英华雪白的俏脸上却是有疑惑,她对父亲轻声的说道:“阿玛,你真的要让铁跃去攻城吗?”
  多铎站起身来,走到高丘的边沿,遥望着扬州的城头,平静的说道:“八旗子弟,不经历血海杀戮,没有战功,怎么能立足?这次扬州大战就是他的好机会。”
  铁英华跟上来,说道:“自昨夜被那南蛮子生擒羞辱之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铁跃就十分的暴躁,我看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急于要一雪耻辱,可是史可法如此强硬,怕还是有一场恶战,铁跃血气方刚,一心向前,万一有个差池......”
  多铎摇手,说道:“阿玛自有分寸的。”
  铁英华松口气,侧过头,看向了绵延的扬州城墙。
  此时,天色见暗,扬州城上已然点起了火把,一根根一点点的,渐渐组成了一条蜿蜒的火龙。城下的清营也燃起火把,一个时辰之后,燃烧着的火把逐渐蔓延增多,到最后,城上城下照射如白昼。

  号角呜呜,稍加休整的清军又在城下展开一个个的攻城方阵,一如白日的整肃和森然。唯一不同的就是在西北角多了一大块黄甲黄旗的满洲精锐镶黄旗之兵。
  铁跃身披黄金铠甲,立在大阵之前,左手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剑虽已不是青刚剑了,但剑鞘却没有换,他要用剑鞘警醒自己,时刻不忘被擒的奇耻大辱。他的脸上,写满了一战雪耻的决心,他望着扬州城头,默默激励着自己。
  他的身后,是大胡满将-哈布,哈布三十多岁,时当盛年,是满清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士,善使一口大刀。再身后,就是一万五千名最精锐的满洲镶黄旗之兵。
  但见他们人人厚甲,短盾长刀,虎视耽耽的望着灯火连绵的扬州城头。火把照耀下,个个是精壮无比的汉子。镶黄旗是满洲八旗中战力最剽悍的一旗,上马冲锋陷阵,下马攻城拔寨,是清军南征的主力。可这一路之上,明军望风而降,这支劲兵竟兵不血刃,一场硬仗也没打。于此同时,清军人马已从出征时的五万猛膨胀为二十万。
  这二十万,除了五万八旗兵,其余都是新降的明兵明将,这些明兵明将,打满清时都是软包蛋,打起自己同胞来,倒是生猛非常,勇不可当。

  今日的扬州城中仅有疲兵三万,且没有良将,只是由文人出身的兵部尚书-史可法统领。史可法有忠心,有才学,却不懂兵略,唯有一腔悲愤的热血。
  可只有热血,是守不住孤城的。
  这一点,人人都明白。
  日期:2011-12-14 11:08:00
  所以多铎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用他们,原想二十万大兵一拥而上,扬州城还不立马而下?不料,情况大出意料,明军人人死战,竟杀的清兵屁滚尿流,哭爹喊娘。那被斩的李成化也是清军的猛将,一路为满清立下赫赫战功,可今日在扬州城却栽了跟头,临战稍怯,就被斩了。这下所有的清将们哪还敢大意,各各咬着牙,亲自站在方阵前,督促清军准备猛攻。

  夜风吹拂,清军大纛猎猎做响,多铎带着铁英华立在高丘上,举起望远筒,仔细的巡视着火把连天的扬州城头,许久,慢慢放下望远筒,转身命令:“传令,集中红夷大炮,对准西北角!听我命令,乱炮齐轰,一定要给我轰出一个缺口来!”
  “得令。”一名清军参谋飞跑下高丘,骑上快马,直奔红衣炮阵。
  扬州城墙都是由条石砌成,唯有西北角这一段的旧城是由砖石所砌,红夷大炮轰不动条石,但对砖石还是有很好的破坏力,所以大炮如果集中轰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扬州城头上,灯火连绵,史可法在角楼中同四门的守城大将商议着战局。一张扬州城防图铺在方桌上,用红笔黑笔清楚标出了敌我的态势,清军势大,扬州周围已经是一片墨黑了。
  几员大将面色沉重,小声的汇报自己的意见和这一天的战果。轮到刘文龙时,刘文龙默然一下,突然伸出手,在地图上画一个圈,握成拳,做个捶击的动作,说道:“阁部!鞑子的主力和主攻方向都在西门,为减轻西门负担,卑职以为,是不是大开其余三门,出其不意杀他一阵,你看如何?”
  另几个大将吃了一惊,显然是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冒险。明军的野战本就不及清军,现在人数又是如此的悬殊,贸然杀出去,回不来怎么办?
  史可法也不赞同,摇头说道:“我军本就兵少,且都是步兵,贸然出击一旦就失,很难退回来,还是再议吧。”

  刘文龙低下头,不说话了。
  又一将忧虑的道:“阁部,城西的旧城是砖石结构,不是很牢固,鞑子的大炮又威力无比,若集炮轰击,恐怕难保啊。”
  史可法轻叹:“我也意识到了,可急切间有什么办法?”众将摇头,也都是毫无办法。刘文龙沉吟道:“是不是下令让城中百姓再准备些方形条石?一旦有变,可把大量的条石堆上去,也许能够应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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