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站在军后,看得城头的这场大战,神情紧张,心头竟也有些微微的复杂,眼见二人性命相扑,斗得猛恶异常,不由想起自己和卢耀阳在高邮城外的那一场争斗来,那日情景在眼前一一幻化,这小小的贼信使,功夫竟然是高的出奇,什么少林绝技,昆仑剑法,都拿他不下,逼到最后,自己使出了暗器,追魂针,却不想不但还是失败,反而激怒了他。
想到他剑眉倒立,满脸怒意,挥剑如电的要取自己的性命时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是那么的清晰,而到了最后时刻,当自己无法抵挡,眼看命丧剑下之时,他却也是放了自己一码。说起来,他的心肠还不坏......
正在这时,猛听的有人叫了一声:“糟了!”抬起头来,却见楮宏图已然纵下了城头,竟不知他是如何败的,城头的明军齐声欢呼,火光之中,卢耀阳长身玉立,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边。
她呆了一下,听得父亲命令:“快追楮先生回来!”她立即一个纵身,从高丘上飞跃而下,凌空一个翻身,已然落到了高丘下一匹战马的鞍上,右掌在马臀上一拍,那马疼痛,四蹄展开,腾空而出。身边的清兵齐声叫好。一队护卫清骑急急的随了上去。
要知这等小事,本用不着贵为格格的她亲自出马,纵使楮宏图颇受器重,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下人,由一个将军去追,已经是足够了,她抢身去追,心里底却莫名的有些别的原因。也说不定,她只是想趁机跃下高丘,到城墙的近前,去看个究竟。
她人俊马快,几下便要追上楮宏图,高声叫道:“楮先生留步,胜败乃常事,何必挂怀?阿玛离不开你啊!”
楮宏图头也不回的急奔:“代我禀报王爷,就说楮宏图无能,实在无颜再见他了。”猛提一口气,突然加速,越奔越快,很快就溶进了夜色里。
日期:2011-12-16 14:51:49
铁英华知他心意甚坚,追也无用,只得无奈的勒住了马,返身向城墙下奔来。
城头上,明军正疲惫的欢呼着胜利,见到一清骑逆势飞冲而来,都是侧目而望。
铁英华驰到城下一箭之处,在尸山与血河间勒马站定,仰起头,看向城上的卢耀阳。卢耀阳站在光秃秃的缺口处,火把照耀下,浑身浴血,脸上带着胜利和疲惫的笑意。
铁英华狠狠瞪了他两眼,紧咬住柔软的嘴唇,策马向前,身子前倾,手中马鞭向前一抖,便在如山的尸体间准确的卷起了哈布的尸体,轻轻一收,把尸体横搭在马前,拨马扬鞭而去。
日期:2011-12-16 16:19:36
城上的明军人人心中赞叹:“好鞭法-”卢耀阳也是赞叹,心想:“这满清格格的鞭法竟也有所造诣......”突觉眼前发黑,颓然倒了下去。
这场大战持续一天一夜,一直到天亮,四门的清兵才退尽,再看扬州城下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断枪折戈、破旗烂梯到处都是,此仗清兵损折了五万余,明军也死伤军兵民夫三万人,是自多铎率军南侵以来,明清最为惨烈的一次交锋。
太阳从东方升起,霞光照射,可照在城头上,反射回来,却是变成了血血红红。
血光之中,刘文龙独自一人站在城头处,漠漠的望着城外。但见城外清军缓缓后撤,虽然是败退,却整肃不乱,所有的伤兵亦被搀扶而走。更远处的地方,有三支人马蜿蜒而至,进了清军大营,却是清军的后续部队前来参与攻城。
回头再看城内,一眼望去,处处是血肉模糊,战死的将士大体,堆满了城墙下的地方。耳听处,哀声阵阵,城中无人不哭,无人不伤,为他们的家人,兄弟和朋友。一个白发妇人跪在城墙下,放声大哭,哭声凄惨,任人都要掉泪。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都阵亡了。只留下她一人面对这凄惨的世界。
日期:2011-12-16 16:53:06
刘文龙叹一口长气,叫过亲兵,吩咐两句。亲兵跑下城去,捧出十两银子,流泪安慰着老妇人。可妇人哪里肯听。
刘文龙背过身,不忍再看。此战,他南门精锐死伤过半,活着的也无不挂彩。想到昨夜的惊涛骇浪,现在仍心有余悸,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脚步声响,一个血污满身,吊着胳膊的人蹒跚的走上城头,大将眉毛一耸:“你?”那人艰难的跪下,悲声道:“何刚交令!”大将见他浑身带血面目不清,不由吸口凉气,一把托起他,颤声道:“何刚?!弟兄们呢……”
何刚向后一指,大哭:“都在这呢--”大将抬眼向内墙里望去,虽然他早有准备,但还是大吃一惊。只见散乱不整的十几片红影,艰难而又缓慢地从街道上蠕动而来,渐渐近了,便看无人不是伤痕累累,无人不是浑身浴血,刘文龙一生经历无数的血战,却不曾这般惊心过!要知道这八百兵是他从陕西带出来的老部下,是他的精锐老本,万不想一场血战,竟只存十几人。
残队的最后面,一个人孤独的走着,却是刘沧湖。何刚还剩了几十个兵,他的一百亲兵,却在和满兵的激战之中全数战死了。他的脸色无比的哀伤,低着头,一步步走上城来,默默的在刘文龙面前跪倒,默了许久,才一字字的咬道:“刘沧湖交令!”
刘文龙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悲伤和惊悸。许久,一瞬间,他像是泄气的皮球,无力的摆着手:“下去吧,下去休息吧。”
日期:2011-12-17 10:48:48
安排完城防,刘文龙回到居所,只觉心中郁闷,酒饭难以入口,虽然一夜激战疲惫不堪,却怎么也无法合眼,耳听得城中到处是哀声,母哭其子,妻哭其夫,更是烦躁。他站起身来,在房中不停的踱步,走过来,走过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时摇头长叹。
脚步声响,一个老兵推门走进来,双手端着木盘,盘中茶壶茶碗,把茶碗放桌上,茶壶一倾,一杯热茶便注满。他向刘文龙鞠个躬,就要离开。
刘文龙突然叫住了他:“老郝,你跟我有十年了吧?”
老兵头发灰白,皱纹斑斑,已是五十多的人,他回过身来,恭敬的笑了:“是阿,大人记性真好。十年前,我跟着你从陕西杀出来的。”
刘文龙点点头,他记得老郝原本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得已跟着自己成了贼寇,后来又受了朝廷的招安,但老郝年事已高,不能再打仗了,可世道混乱,没有地方可去,亲人又都死光了,于是就留在身边服侍他了。
“那,你想回陕西吗?”刘文龙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老郝的眼角湿了:“想啊大人,我做梦都在想啊,”他的嗓音呜咽:“再是能再看一眼我家的黄土地,就是死,我也闭眼了......”
刘文龙呆呆的看着他。
“让大人见笑了,”老郝用袖子擦一下眼角,尊敬的看着刘文龙:“大人,你还有别的事吗?”
刘文龙:“哦,没有了,你下去吧。”
老郝鞠个躬,转身退下了。
刘文龙坐到桌边,把茶碗端在掌心,却不喝,默默的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一仰脖子,把茶水一口饮尽,连茶叶都吞到肚子里,茶碗向房角一抛,摔成粉碎,站起来,大喝一声:“来人!”
日期:2011-12-17 11:12:46
卢耀阳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一个苍白瘦削中年人坐在榻边,正深切的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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